俞悅沒喜歡他,因為他太神秘,或許莊上弦已經將她最近的距離占據。
純粹是,一種和莊上弦也說不出的,或許心裏還想留點什麼。
或許他的神秘正合適,這種距離產生的美,值得用酒懷念。
夜玧殤攔住她:“別喝了。”
俞悅點頭:“清醒點好。我給你唱首歌。”
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幹了這杯酒,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一醉到天盡頭。也許你從今開始地漂流,在沒有停下的時候,讓我們一起舉起這杯酒,幹杯啊朋友。
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幹了這杯酒,天空是蔚藍的自由,你渴望著擁有。但願那無拘無束的日子,將不再是一種奢求,讓我們再次舉起這杯酒,幹杯啊朋友。
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幹了這杯酒,綠綠的原野沒有盡頭,像兒時的眼眸。想著你還要四處去漂流,隻未能被自已左右,忽然間再次忍不住淚流。
夜玧殤從她手裏奪了酒:“我替你喝。”
俞悅聲音嘶啞:“嗯。”
夜玧殤聲音帶著酒香:“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再見。”
俞悅點頭:“你在世界的某個地方。那是詩一樣浪漫或憂鬱的情懷。”
夜玧殤拿出一塊令牌放在她手裏:“你周遊世界或是什麼時候,或許能用上。”
俞悅握緊手心又打開,是一塊青色令牌,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劍形,正麵玄奧的花紋,背麵一個“殤”字。能認出這個字,因為他身上曾出現過。
俞悅將令牌貼身收了,認真看著夜酒仙。
夜玧殤說道:“孤殤劍。”
俞悅問:“以後要送你酒,該如何送?那個,我總不知道該送人什麼禮物,也沒東西送你。”
夜玧殤笑道:“不需要東西。你就夠了。酒我要喝時找你。”
俞悅點頭:“我建一個酒窖,每年存一百壇。你說存在青岩還是哪兒好?”
夜玧殤認真想一陣:“存在鞏州州城吧,那兒方便。”
俞悅點頭,那兒似乎是方便。四李酒店。
以後還會相見,隻是物是人非。各人有不同的路,隻是有點遺憾。
很遺憾,很惆悵,心裏好像少了什麼。想說又說不出來,於是一直看著他,黑夜給我黑色的眼睛,夜裏依然能看清,他眼睛很亮,很幹淨。
夜玧殤看著妹子,看著天上一顆流星劃過,好像一滴淚。
俞悅望著那滴淚,清冷的夜空:“好像大學畢業的時候,大家在火車站哭的稀裏嘩啦。不知道為逝去的青春,還是隻開花不結果的初戀。唉,我都沒有初戀可以懷念,我豈不是更可憐。我需要好好哭一場。”
夜裏的邯泯河,風更冷,河水撞擊冰塊聲音更冷。
這樣的冷漠無情,哭聲它們無動於衷。或許邯泯河默默在流淚。
夜玧殤手一撈,把妹子抱在懷裏,沒別的,隻是給她安慰。或許不為安慰,隻為這夜。
俞悅拍拍夜酒仙的背,含含糊糊:“我沒有初戀,我想出國,嫁個老外。結果國沒出成,老外也沒嫁成。我直接跨越光年,唉,你若是難過,我懂。”
夜玧殤抱著妹子:“我不難過。”
俞悅點頭:“我懂,你不用解釋,我都懂。”
靠著他,安靜很久,又說著胡話:“我不是書呆子,我是學霸。我稱霸上下五千年,我稱霸五兆億光年。我們聯手稱霸宇宙吧?”
夜玧殤應道:“好。我們一起稱霸宇宙,到時你做霸王,我喝酒。”
俞悅伸手:“擊掌為誓。”
夜玧殤擊掌,拉著妹子的手,不少太冷,摸摸她的臉,細細的擦一遍。
俞悅已經醉了,朦朦朧朧好像睡了,又堅持著一絲清明。
夜玧殤說道:“以後不要哭,有人傷心。”
俞悅點頭:“偶爾流一流淚,對眼睛有好處。你看我很少哭,哭沒用,哭著玩。”
夜玧殤說道:“玩別的。若是有人欺負你,我回來給你報仇。”
俞悅點頭,夜玧殤保護她很久,她是不負責任的吧?黎明即將來臨,這樣也好,是的。
俞悅用雪把臉洗幹淨,微笑迎接朝陽,這世界都是她的。
酒香已被風吹散,摸摸身上,孤殤劍還在。孤而殤,這是另一個酒仙?
俞悅扶頭,有點暈,有些難受,她應該回去睡一覺,睡覺是這世上最好的藥。包治百病,藥到病除,不用花銀子,童叟無欺。
若是病還不除,可以一直睡下去,總有除的一天。眼一閉一睜,眼一閉不睜開。
青墨園,一片喜氣,再過幾天飛鳳將軍要從這兒嫁走。
青岩是餘月的,青東商業、莊家軍、月夜營、丁營公子兵等都算娘家人,嫁妝都堆不下,梧桐樹下搭幾個大棚子。又有人不停來送禮,賀高俅替景亦晗送的嫁妝,足足一百二十八抬。渧清絕送來的嫁妝,一百二十八抬。殷商國使團、項楚國使團送來的嫁妝,被渧公子的嫁妝比沒影。
紀王世子代表紀王府送來嫁妝,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完全照嫁閨女的陣勢。裏邊很多禦賜之物,若說渧公子的嫁妝富,那麼紀王府就是貴。不少人竊竊私語,紀王和陳夫人果然有什麼。
鹹向陽小姐站門口大罵:“本是俞家嫁女,俞光義無情,就不許別人有情有義?”
楊家小姐楊慧珊,譏諷:“你不嫉妒?到時有人給你送嫁妝?”
大小姐一言不合亮胸器:“本小姐的人品,到時你就看著。不和飛鳳將軍比,你肯定是比不起。”咱就比胸。
楊慧珊五官精致腰細腿長,可惜就平胸,大冬天裏邊塞好多,也比不過大小姐。她惱羞成怒,淑女哪會隨便亮胸器:“誰和你比,這麼老嫁不出去。”
鹹向陽沒理她的興趣,扔下一句:“你最好保佑嫁好點。”
楊慧珊已經十八歲,之前說一門親黃了,今兒來,和很多小姐一樣,看有沒有好的對象。
好對象很多,像青岩的潘伯禹、大師摩崖青峨也大了、馬補也不能小覷,鞏州、南陽郡來的很多,汝陽郡、朔州來的不少,不能趕在初七,到時多忙。大家提前來能幫忙,作為娘家人不能光等著喝喜酒。莊家軍賈鵬、賈鷂、伍彬、曹漭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月夜營都是年輕人,丁營的賀高俅、梅濟深、錢立春也是能考慮的。
若想嫁莊家軍,那鹹向陽大小姐的話絕對是威脅。鹹向陽並不是威脅,說句實話而已。她也幹不了正事,這兒站一會兒,又去正院。
正院極安靜,前麵大家靜靜的忙碌,上房守著丫鬟、親兵等。
鹹向陽過去,問卓姐:“怎麼樣,還沒醒?”
卓穎婖應道:“醉了,沒別的事,不用擔心。睡夠了就醒了。”
大小姐很有責任心:“昨晚去哪兒了?多少魑魅魍魎等著生事呢。”
卓穎婖應道:“鹹晏一直跟著。”
不怕別的,還怕殷商國、項楚國等狗急跳牆,來個高手鹹晏都未必能頂住。為了保證婚禮能順利進行,鹹晏、鹹清、管士騰、危樓等都在。鹹向陽操不上心,又轉身出去,盯著那些小婊砸綽綽有餘。
雙魚拉著卓姐低聲問:“情況好像不對?”
卓穎婖看臥室一眼:“不用你操心。”
雙魚若有所思:“沒準是想陳夫人了。陳夫人挺不容易,過兩天終於要嫁女。”
次日,天陰,青墨園又一通忙,防著下雨下雪造成不便,又有人聞風而動、來送嫁妝。
皇後娘娘送來一百二十八抬,將嫁妝直接推到高潮。景倩倩從朔州送來一百二十八抬,誰說俞家沒人?現在麵子足足的。
臥室,俞悅睜開眼睛,一片紅,光線暗,略刺眼。閉上眼想好一陣,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好熱鬧,嫁十個二十個小姐都夠了。
俞悅坐起來,略冷,摸摸身上,伸出手,盯著看好一陣。
鹹晏進來,坐在臥榻旁,將爐子撥動,火光飛濺火星,細微的嗶啵聲。俞悅放下手,抬頭看他,一笑。
鹹晏倒杯茶給她:“快中午了,想吃什麼?”
俞悅安靜將茶喝完,抬手抹嘴:“隨便。睡這麼久?有事嗎?”
鹹晏又給她倒半杯:“今兒初四了。沒什麼要緊事,你若困了,吃完繼續睡。”
俞悅樂:“我又不冬眠。外麵好像送挺多嫁妝?要提前送過去嗎?我覺得遊街挺傻氣,太多了招人恨。過日子得像河水,不緊不慢的流著。”
鹹晏笑:“恨不恨已經送來,大家都看到。不過是準備提前送,你要不要去挑一下,哪些留下來?景亦晗和紀王完全照嫁女的全套,渧公子和鄭皇後送的特紮實,一抬能頂人家好幾抬。咱好在莊家軍抬,一般人抬不動。”
俞悅樂:“鄭皇後自己沒能風光大嫁,送到我頭上了。”
鹹晏默。婚姻大事,一輩子一次,尤其女子,會有各種想法、期望。
鄭思思現在做了皇後,其中的故事,隻有她自己懂。雖說送給妯娌,卻也是莊家風風光光的把媳婦娶進門,兩家都有麵子。
俞悅起床,收拾整齊,硬是穿男裝,扮殘月。卓穎婖長姐如母似得不放心:“這樣好嗎?有必要扯出殘月?”
鹹晏鼎力支持:“無妨。稍微給她化妝,我們都不說,誰知道她是殘月或滿月?”
卓穎婖沉默片刻,給妹子化妝,腳下又增高墊,墊的和鹹晏一般高。俞悅挺滿意,好像又回到十五六歲,無憂無慮。本公主遊戲人間,遇到一個公子,月下私定終身,他一去卻杳無音信。而我等到兩鬢霜白。
梧桐樹光禿禿,上麵紮著彩綢。人工湖結一層厚厚的冰。
“嘭!”一人砸下去,冰麵砸一個洞,濺起冰冷水,嫣紅如花。
很快圍一堆人,一片嘩然。好像又要開打了。鹹向陽小姐一身大紅威風凜凜,周家一群公子小姐義憤填膺,一觸即發,更多人起哄。
“怎麼回事?”鹹晏問。
“她仗勢欺人!”周家幾位小姐、表小姐之類向鹹晏將軍控訴。
“沒錯有什麼了不起,她太囂張!”一片聲附和,群情洶洶不怕事大。
鹹向陽小姐更不怕事大,氣勢釋放一片吐血,安靜了。大小姐冷哼一聲:“我就不說他們如何心懷鬼胎。在那邊鑽來鑽去想做什麼?我勸他們不聽,就這樣人多勢眾,還想非禮本小姐?本小姐分分鍾教你們做人!”
她胸器一亮,大家都懂。碰上哪個不要命的了。那邊放著那麼多嫁妝,有賊心的不少,有賊膽敢下手的就少了。
周家一夥不認賬,鹹晏和鹹向陽是一夥,幾位小姐眼睛一亮,瞅見一個大帥哥!
鹹晏是型男,豪放帶著匪氣,這種型吸引一類人。這位大帥哥,留著兩撇胡須,眼神略叼又格外風流,好像傳說中陸小鳳,又年輕又傲嬌的狂撩人。她越是那種天下舍我其誰的裝逼,妹子越是被撩的神魂顛倒。她一身白袍,在這普天同慶一片紅之中,妖豔到極致。
“啊!我想到殘月公子!”一個妹子尖叫!青墨園是小聖地,但成婚是大喜事,暫時允許人來賀喜,來的人不少。
“絕對不是!她比殘月公子帥!”轉眼彪悍的妹子要鬥起來。
鹹向陽看著新鮮出爐的大帥哥,哪家放出來的?
楊慧珊一直在外圍,周家主戰場周家小姐們在內。楊慧珊占了便宜,奔到大帥哥跟前,落落大方:“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俞悅開口更拽:“叫本公子昊爺!”
鹹向陽扶額,到底是公子還是爺?反正她開心就好。
一群妹子更開心,嗷嗷叫,大帥哥怎麼說都好,一片喊:“昊爺!”
俞悅揮手,美人們芳心爺收下了,想給爺生猴子就免了,爺自己能生。
楊慧珊離昊爺近但沒占便宜,不甘心的問:“不知公子貴姓,府上哪裏?看著很麵生。”
大帥哥這氣度,若是來曆不凡,就是一佳婿,否則就是騙子。很多人期待,純粹是期待,想多了解一些,別總是玩神秘,又玩著玩著玩失蹤,讓人苦等十八年。
俞悅睥睨楊小姐:“麵生?你天天接客,對別人很熟?可惜爺潔身自好,從不去那種地方。你再問爺都看不上你,爺喜歡矜持有貞潔的。”
楊慧珊氣煞!口不擇言:“我和俞小姐沒法比!她見過的男子才多!”
俞悅應道:“俞小姐在哪兒?爺來了她怎麼不來問爺貴姓?”
鹹向陽問:“她問你說麼?”
俞悅狂拽:“那當然!爺專門來看她!哼!”
其他人歇了。楊小姐想和俞小姐比?一片鄙視,她拿什麼和人家比?楊慧珊感到一陣殺氣,腦子冷靜,趕緊後退。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她這麼美,還看不上這來曆不明的呢。
周家小姐終於到昊爺跟前,帥,真帥!怎麼看怎麼帥,看一眼足矣!俞悅擺各種姿勢,大家慢慢看,向周家小姐拋個媚眼。
周曉嫣芳心瞬間被箭射中,很是矜持:“昊爺。”
俞悅點頭,乖。周小姐濃眉大眼,大氣猶如牡丹,一點不比楊小姐差。
周曉嫣沒花癡到那程度,記得初衷:“這事兒昊爺怎麼看?我們好心好意來賀喜,她卻口出狂言,還打傷我們的人。”
已經不是打傷了。那人掉湖裏沒出來,沒淹死也該凍死。都沒人去救,這樣正好能賴上?那人死的有夠悲催,誰讓他非禮大小姐。潘伯塤、潘雙雙等都趕來,不過看著昊爺沒湊過去。
俞悅挺幹脆:“你好心賀喜,賀完就走,哪來這些屁事?她既口出狂言,你不愛聽,就離遠點。你是來賀喜,不是來找虐,不高興還往上湊。”
周曉嫣瞬間像花兒蔫了。這什麼道理!剛不是還拋媚眼?這樣無情!周曉嫣捂著胸口,好傷心!看著昊爺眉含情眼含笑,好傷心!
周家公子怒:“幹你屁事!鹹向陽打傷我周家人!”
俞悅一巴掌抽飛他:“剛才不是問我怎麼看?爺就說你沒事找虐!”
其他人都無語,眼看周家一夥被轟走,不少人離這兒遠點,免得瓜田李下說不清。
皇後娘娘、紀王、渧公子等送的嫁妝都好貴,隨便碰一下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自己不碰也怕被人坑,死的更冤。再說這是喜事,宜高高興興的,誰往上找晦氣,有仇呢。
青墨園清靜,大家看著昊爺,不愧是爺,一出手鬼神辟易,昊都敢。俞悅沒過癮,在浴德院轉一圈,碰到飛妍公主。
飛妍公主穿的毛茸茸,像個小甜心;嘟著嘴皺著眉,很不開心。
俞悅站她身邊,一言不發,悲傷的氣氛將她淹沒,天空飄起雪,寒風吹過心頭冷,發絲亂飛。
飛妍公主大眼睛看著她,略警惕:“你是誰?要做什麼?”
俞悅仰頭望天、天昏沉:“同是天涯淪落人,爺能做什麼?爺什麼都不能做。”
飛妍公主抱著她胳膊大哭,撕心裂肺悲痛欲絕:“我想回家。”以下全是項楚國某地方言,聽不懂。悲傷的感情不需要語言,眼淚足矣。
飛妍公主哭半天,俞悅陪她站半天,小梁王在一旁看著手足無措。小梁王寵愛又心疼公主,公主一向天真無邪,沒想到哭的這樣淒慘,他握緊拳頭,怒。
雪不大,下的久了,融化成一層濕潤,未哭睫毛猶沾露。
飛妍公主哭啞了嗓子,總算發泄夠了。
俞悅抽回手:“哭能緩解壓力,沒事的時候哭一哭,雨過之後是天晴。”
飛妍公主仰起頭,伸手,接住一朵冰花,在手心融化,笑的依舊那麼天真無邪,像個小可愛。小梁王皺眉,女孩的心思真難懂,不過她不哭就行。
十二月初七,大吉!
俞悅一早就被卓姐從被窩挖出來,一片大紅燭晃的她眼花,沐浴更衣畢,才雞鳴。穿的不是嫁衣,是褕翟,並不比嫁衣簡單。
俞悅樂:“人家嫁女都要晚,要留。我這麼早去,那邊準備好沒有?”
卓穎婖應道:“這是讓你去祭母,你娘想留你幾時便到幾時。”
俞悅點頭:“我娘一定舍不得。我娘當時抱著我,非常喜歡我。唉今兒不用哭嫁吧?我不知道怎麼哭,哭的傷心了你跟著傷心,你還沒嫁我先嫁。”
卓穎婖應道:“你不想哭就不哭,邯鄲不是太講究哭嫁。”
俞悅了然。邯鄲高門大戶,感情沒那麼豐富,若是哭多半套路。不像有的,新娘加上親娘助陣、能從早哭到晚,哭的真真肝腸寸斷。
將軍府,明月園,頗有些兵荒馬亂。已經早早準備好,新郎官又催,催催催,恨不能昨兒將新娘娶進來。
莊俠雲拽著侄子勸:“別急,去早了那邊沒準備好。”
莊上弦穿著大紅袍,非常冷豔:“寡人去幫月牙準備。”
莊俠雲心想,發狗糧要有節製,不能喪心病狂。
禮官心想,喪心病狂的事兒幹的還少麼?皇帝要來,墨國公斷然拒絕,還下令讓人在大門口盯著,皇帝若是來了給攆出去。
不過也是,皇帝搶莊家一個媳婦,今兒不可能再搶,總歸硌應。
終於出發去迎親,天還沒亮,一路打著火把,一大隊親兵,看情形要打仗、或去搶親?
莊上弦下令:“繞俞家、一圈。”
禮官心想,又喪心病狂。新娘不在俞家,俞家已經夠可憐,去刺激老頭老太太做什麼?心底是有些興奮,那老頭老太太不是一般人,不怕刺激。
這樣早,路上已經有打著哈欠瞪大眼睛圍觀的,看今兒墨國公成婚盛況。迎親隊伍要繞俞家?大家都特興奮,一塊湧向俞家。俞家挺大,大門緊閉,稀稀拉拉點了幾盞燈,安寧。
後邊小院,燈挺亮,俞善民已經收拾停當,交代爹娘:“我去了。”
賀梅琴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子咳咳咳咳!你去吧永遠別回來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俞善民看她中氣十足:“你就我一個兒子了。”
俞光義陰沉著老臉:“你去做什麼?”
俞善民應道:“那是我侄女。你生了我二哥,侄女不是你生的,她是二嫂生的。”
外麵整齊的腳步聲好像千軍萬馬,踏著戰場的烽煙,戰鼓驚動邯鄲,深深刺激著俞光義和賀梅琴。兩人先是愣著半天不動。
外麵的聲音繞著俞家,並未殺進來,兩人膽子又大了,怒了。
賀梅琴狂砸一通,一邊大罵,抄起凳子砸俞善民,砸俞光義。俞善民早有準備,閃了。俞光義站那兒,被砸斷腿,一聲慘叫,老猥瑣。賀梅琴撲到俞光義身上揍他:“沒用的東西!讓小賤人爬到我頭上!”
俞光義發狠,一把將老妖婆掀翻,掄凳子砸她,腦袋開瓢。
俞善民再閃。對這樣的父母,他已經無話可說。他拿了大氅準備出門,又交代丫鬟:“看著點吧。不行去請大夫。”
丫鬟、仆婦也習慣了。曾經的丞相和夫人,唉嗨反正景公子孝順,她們照著辦。
浴德院,天剛亮,人山人海。
這樣大冷天兒,大家穿著厚棉襖,人多擠一塊、暖和。有的碎娃都帶來,好像沾沾墨國公喜氣。幸而今天天氣不錯,太陽出來,朗朗乾坤。
莊上弦到青墨園,奔臥室抱月牙去。好幾天沒抱,月牙差點被人拐跑。禮官抱著他大腿將他留住,鬱悶的胸口疼,再這樣咱不能玩了。
鹹晏、鹹清等一塊出來,好歹讓新郎官乖著,裏邊正換嫁衣,這樣進去不吉利。主母沒跟人私奔,那就不可能這會兒奔。
片刻,一群美人、小姐們將新郎官包圍。
新郎官今兒太帥了,比那天昊爺更帥,這是純爺們,這是莊家戰神。若說新娘是世上最美的人,那新郎和新娘一樣是世上最美的人。幾位小姐急著向新郎官敬酒,楊小姐和周小姐擠到前頭。周家和新郎官是親戚。
莊上弦惱火,沒出手已然風起,美人被掀飛一片,幾個摔到門口。
丫鬟正扶著新娘出來,一身大紅,頭上是紅蓋頭。莊上弦衝過去抱月牙,被卓穎婖一眼瞪回去,上花轎還早,現在隻是敬女方賓客。
因為浴德院離將軍府遠,嫁妝極多,所以早早開席。新郎和新娘一塊敬酒。等散席,娘家親友一塊送親。嫁妝有的是先抬走,也可以和新娘同時走。墨國公是準備從浴德院走明德大街遊街,所以嫁妝和新娘一塊走,不包括之前運那些。
上房,臥室,顯得格外安靜。
俞悅坐在榻上,景亦晗和俞善民坐在對麵,又有陳家幾個遠親。富在深山有遠親。俞悅如今的情況,陳家來了不止一次,這幾個比較識趣,今兒就充數。
景亦晗看著表妹:“莊家萬一對你不好,就跟表哥說。”
俞悅點頭。聽說莊家真有幾個奇葩,和陳家類似,出了五服了,還想刷存在感。當然這種她和莊上弦都是直接無視。
景亦晗又給表妹兩張記名銀票:“當是外祖父外祖母給你的。”俞悅收了,這是表兄的一份心意。
俞善民遞上一個紅包:“這是叔父給的。”俞悅收了,叔父同樣是父,不用另外替她生父。
陳家幾個對視一眼,遞上一個紅包:“這是我們一點心意,願你們百年好合,兒孫滿堂。”俞悅同樣收了:“謝謝堂姨。等過一陣閑了,我們好好聚聚。”
堂姨、堂舅母、叫不上的,都很高興。未必有多大想法,多一門親總是好的。
吉時到,這些人退出,卓穎婖、丫鬟等進來,再次更衣。
十二點半,莊上弦的金路在前,俞悅的厭翟車緊隨其後,出浴德院。
部分禮儀是比照皇太子納妃,經過朝廷的同意,專門有禮官一路跟隨。且婚喪之禮可攝勝,民間所謂新郎官是最大的官,新娘可以鳳冠霞帔。
俞悅一路坐車裏打瞌睡,明德大街已徹底沸騰。
前麵就不說,見過墨國公鹵簿,這就罷了。大熱鬧在後邊。十裏紅妝是沒有,三裏是有的。全由莊家軍抬著,一副運輜重的架勢。
數起來隻有一百八十抬,隻有!然而!一抬頂人家三五抬,那麼大箱子裏麵能裝三四個大人,一抬兩口大箱子,親兵抬的滿頭汗。一隊人過去,明德大街顫抖,回音沉悶又實在。嫁妝由莊家軍護著,大街又有領軍衛守著,圍觀至少在三十米外。
大家看的熱血沸騰、津津有味。一個姑娘問:“裏邊都裝什麼?街坊成親三十六抬,各種東西能抬完,絲線一輩子都夠用。”
一個少婦應道:“能裝的東西多了,我見過一個小姐,其中三抬鞋子。第二天開箱,那麼多大伯子小叔子侄子外甥等,還不夠分。”
一個大叔附和:“光抬嫁妝這麼多人,一人一雙鞋,得多少?”
一個騷年大笑:“從周家抬東西出來,不比這少!要我說這是少的!”
一片聲起哄。這說起來確實少了。新娘又不夠意思,人家嫁妝盡量擺出來給人瞧,她是遊街了,多數都是箱子裝著,裏邊不知道是銀子還是金子。
後邊抬一批櫃子,紫檀的,黃花梨的,不用說,裏邊肯定塞滿的。
一個夥計透露:“光是各色綢緞將近一千匹。”
不少人喊:“前兩天已經搬那麼多去了。將軍府空著,這下都滿了。”
一片亂笑。大家跟著嫁妝往將軍府挪,這樣盛況空前,就當一塊送嫁。
莊上弦和新娘到將軍府,天快黑了。將軍府無數燈籠點起來,映紅天空,天上一輪上弦月。鼓樂齊鳴,鞭炮震耳欲聾,硝煙連接夜幕,月光開啟今夜盛宴。
俞悅坐在車裏,隻覺得頭暈目眩,一直打盹又沒睡著,最是折磨人。現在若是讓她去睡,她指定能睡到明天。但顯然不可能。
做新娘注定是痛並快樂著,一通折騰下來,俞悅更困了。
明月園,上房臥室,俞悅坐在臥榻,倒頭便睡。
半夜,莊上弦回臥室,俞悅依舊是這姿勢。莊俠雲和丫鬟等進來。
莊上弦怒:“滾!”他忙將月牙抱起來,頭上卸了、身上脫了,要睡就睡舒服。
莊俠雲提醒:“還沒喝合巹酒。”
莊上弦更怒:“月牙睡了多久?這樣不會冷?你們一點不關心?”
俞悅已經醒了,攔住莊上弦:“我沒事,來合巹酒,收拾完早點洞房。你們也早點歇著。”
莊俠雲心想,這一個更喪心病狂,姑母心好累。
總算收拾完,臥室剩俞悅和莊上弦兩個。莊上弦抱著月牙睡臥榻,蓋上被子,閉上眼睛,一副我累了的樣子。
俞悅不信任:“你來親戚了?還是你姑母說你什麼了?”
莊上弦吻她一下:“睡,不是早就困了?我們明兒再洞房,到時記得補償我。”
俞悅想了想,明兒的事明兒再說,抱著男人呼呼大睡,很安心。莊上弦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月牙的臉,摸著月牙眼睛,抱緊,月牙是他的,他還沒吃到嘴。於是一夜沒睡著,一早月牙醒來,他精神抖擻。
俞悅迷糊一陣,等真正清醒,又被扒光了。莊上弦二話不說,洞房,興致勃勃將往日的理論付諸實踐。俞悅好像又回到昨天,痛並快樂著,累的昏昏欲睡。
莊上弦抱緊月牙,像是安慰自己:“乖乖睡一覺,我們晚上再繼續。”
俞悅好像醒來天就黑了,稀裏糊塗吃完飯,又回到臥榻。
榻上收拾幹淨,熱的大概有二十五度。大紅的被子,透著某種誘惑。莊上弦穿著紅睡衣,領口拉開,露出一點胸部,冷豔性感的讓人想將他撲倒。
俞悅果斷撲上去,扒著他胸部。莊上弦假裝禁欲、高冷,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俞悅愈發賣力,將莊家戰神吃幹抹淨,心裏好滿足,打個飽嗝。
莊上弦抱著月牙,心情不錯:“你也挺能幹,以後都交給你,如何?”
俞悅搖頭:“不要,好累。”轉念一想,“行啊,快睡。”
莊上弦按倒月牙:“算了,我改主意,你這樣弱就省點力,剩下都交給我來。”
俞悅沒有拒絕的實力,大汗淋漓一直到早上,就想這樣一直躺著。
轉眼過完年,莊俠雲依舊在將軍府,每天忙著各種事,她都不知道自己成了老媽子,還是親娘。總得替侄子、侄媳婦操心吧?
俞悅不好意思,過年那麼多事,那麼多人要應付,她真不熟。
過完正月十五,總算鬆一口氣,娘倆坐下喝茶。
莊上弦端著兩碗湯進來,一碗姑母的,一碗月牙的,月牙吃剩下他的。
莊俠雲看這倆又撒狗糧,雖說沒把她忘了:“你就不能多用一個碗?注意一下影響?”
莊上弦茫然:“影響什麼?”
莊俠雲低頭,姑母什麼都沒說,姑母喝湯。湯喝完,說一件很嚴肅的事:“卓氏有意留下,她人我很放心,但這樣對她是否不太好?”
莊上弦應道:“對她有意的不少,定下一個一塊留下。等鹹向陽、潘小姐、及景公子等定好的親事辦完,這一兩年將他們都辦了。所以還得勞煩姑母。”
一個內侍匆匆跑來回話:“皇後娘娘要生了!”
莊俠雲心想,姑母還有的勞。這事兒她不太理解,也不反對侄子做事。
皇宮、毓慶宮,蘭林殿,又圍著一堆女人,這回能安靜些。
俞悅到的時候,孩子已經順利生下,鄭家來了幾個人,一圈更熱鬧。
卓穎婖出來,幾個女人忙圍過去,七嘴八舌的,表示她們很關心,皇後娘娘若是生了嫡長子,這意義不同。對整個羅宋國都意義重大。
卓穎婖一眼掃過,女人們齊閉嘴。雖然入宮時間不久,年紀也不大,但宮裏的殘酷與現實總該知道些,卓神醫的氣勢就不是她們能冒犯的起。
卓穎婖向主母點頭:“母子平安。”一個小娘娘自作聰明:“我去告訴陛下!”
俞悅側身給她讓路。雖然鮑家、楊家等這回挑了正經小姐進宮,但出身都不太正。沒別的意思,隻是出身往往會影響格局,或者說她們隻是炮灰。
小娘娘不過十五六歲,運氣挺好,出了蘭林殿遇到羅建霄,跪下去激動恭喜:“皇後娘娘喜獲麟兒,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羅建霄激動的一腳將她踹開,皇後娘娘獲麟兒和他有毛線關係!蠢貨!
莊上弦、莊太弦、鄭宇成、紀王、趙衛國等隨後跟來。
一堆女人雖然沒小娘娘衝動,但皇帝來了依舊興奮,圍著他轉;一看又來男子,墨國公!以前墨國公就比羅家男人都酷,現在愈發像神祗!
羅建霄愈發火大,指著宮娥、內侍等:“滾滾、全滾!別影響皇後!”
小娘娘在外邊都聽懂,原來陛下是太擔心皇後娘娘和皇太子。
據說墨國公和夫人在一塊,其他一切都能不顧。
莊上弦已經拉著月牙坐下,旁若無人;不是傲慢,是二人世界開啟。
紀王、趙衛國、莊太弦激動也坐著。羅建霄看著莊太弦渾身像火燒,煉獄一般痛且恨。
俞悅看羅建霄要走火入魔,給他加把火:“立皇太子吧。”
紀王眯著眼睛:“取名呢?”
俞悅應道:“第一康。改姓第一,名康,或者就認為他叫第一康。”
諡法:溫柔好樂曰康,好豐年、勤民事;安樂撫民曰康,無四方之虞;合民安樂曰康,富而教之。現在孩子才生,這是對他的期願。
紀王頷首。這是莊太弦的兒子,以民安樂為主。將來莊上弦的孩子,肯定不同。不過兩家孩子有這區分、定位,是一件好事。羅宋國似乎能一直這樣存在著。
趙衛國冷硬著。他有參與的權利,沒有決定的能力。
羅建霄掀桌!直接就不姓羅了!不是告訴天下人,不是他的種!
莊上弦氣勢釋放。羅建霄被鎮壓,偽丹鳳眼恐懼的看著他,又特不甘。
俞悅依舊善良:“給他改姓,已經很給你麵子!你做皇帝大半年,說說都做了什麼?第一康將來要做前無古人的第一皇帝,你配做他父親嗎?”
羅建霄吐血,掙紮,徒勞,有一絲後悔。他好像明白,他的存在,隻是一個過場。現在第一皇帝有了,他呢?羅建霄看向紀王,他就這麼看著?他難道不姓羅?不想要皇位?
紀王臉色和趙衛國一樣平靜,仿佛事不關己。姓羅又如何?皇位又怎樣?他繼續做紀王,做他自己,也算為羅家留下一點體麵。至少羅家沒在曆史舞台徹底消失。硬和莊家爭個頭破血流,最後勝算他一點沒把握。
羅建霄還有一根救命稻草:“你們不怕羅曼?”
俞悅應道:“羅曼能做好這個皇帝?做不好就應該閉嘴。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隻要國富民強,社稷或誰做皇帝都不重要。”
羅建霄好像才想到,瞅著莊上弦:“你怎麼不坐那個位子?”
莊上弦理直氣壯、天經地義:“寡人和夫人在一塊,沒空。也免得有人說夫人插手朝政。”
說的好有道理,紀王、趙衛國、鄭宇成都是真心敬佩。
羅建霄想呸他一臉,他夫人難道沒插手?插的比賀梅琴更直接而強勢。
俞悅是努力減少插手,但該插就得插:“你自己下旨,還是人幫你?”
羅建霄閉上眼睛裝死,既然結果都一樣,過程重要麼?有點萬念俱灰,有點想耍賴,還有什麼能拯救他?
次日,皇帝下詔,皇後嫡長子宜立為皇太子。
二月末,皇帝病倒,下旨退位,群臣上尊號太上皇。皇太子即皇帝位,鄭皇後上尊號皇太後。
皇太後懿旨:拜紀王為攝政王,皇帝十五歲前不親政;拜許鬆年為丞相,拜莊太弦為輔政武明公,拜鍾亦良為帝師;拜建昌公呂雲翔為太傅,拜文昭公魯肅為太師。
羅宋國的天再次變了。好像又沒太大變化,以前羅建霄就不管事,但沒趕下台來得徹底。
小皇帝才滿月,紀王為攝政王,皇太後明顯是不插手朝政。
這樣看,紀王似乎成了最大贏家。紀王比起羅建霄更名正言順。十五年後又有誰說得準?但紀王的能力和品行大家都比較認同。大家是指,從文武百官到天下百姓,從朝廷到天下。
在紀王之下,許鬆年和莊太弦都不算奇怪,莊太弦固然年輕,但他姓莊。
鍾亦良,大家扒出來,原來是大儒朱式的學生,又在墨國做十年國令,身上打著墨國的烙印,就好理解了。建昌侯呂雲翔與大儒魯肅就更好接受。於是春天到,大家該幹嘛幹嘛。
毓慶宮,現在名正言順,住著皇太後。
莊上弦去上朝,俞悅來找皇太後和小皇帝。
毓慶宮很有意思,其實有三位皇帝,羅擎受、羅建霄、第一康。
蘭林殿,皇太後剛奶完兒子,抱出來給俞悅玩,她還有點事,乳母有問題。
俞悅懶得管皇太後怎麼整後宮,她抱著小皇帝親一口,奶娃眉眼長得像他娘,很端正有帝王相。奶娃小嘴兒吥嘟吥嘟,忽然一笑,嫩的流口水。俞悅樂,又親一口,占小皇帝便宜。奶娃給麵子,又笑。
皇太後回來,就看兒子笑的好諂媚:“沒給我笑過。”
俞悅應道:“皇太後太威嚴,他怕。妾身溫柔善良,人見人愛。”
皇太後壓低聲音:“天生是莊家的娃,對殺氣感興趣,這膽子我是放心了。”
俞悅樂:“皇太後好玩,還是皇後好玩?”
鄭思思一歎:“隻要我兒子好。最近看他和我父親忙的團團轉,我就覺得,你讓他十五歲前不親政,太明智。十五歲後,他想做皇帝或是做什麼,他自己能選擇。”
俞悅點頭:“父母負責給孩子指路,最終路要他自己走。”
奶娃笑的好開心,一副我好乖我是小萌寶的樣子,真正的人見人愛。鄭思思抱著兒子親一口,又看著俞悅肚子。
俞悅點頭,有了,所以現在莊上弦看她看的更緊:“我多抱抱陛下,將來生個麟兒。”
鄭思思搖頭:“頭三個月小心點。你這才是莊家的娃。”
俞悅摸摸肚子,挺神奇的。過上幾個月,就會有一個小包子。又和皇太後聊幾句,俞悅又去看羅擎受,或許有孩子了,她愈發善良。羅擎受一隻活鬼,多孤單。鄭思思尋常並不見他,省的做噩夢。
從羅擎受的屋裏看出去,也有春意鬧,灌木叢開出花兒,蜂纏蝶繞。春風吹來清新的草木香,花香送來清脆的鳥叫。
羅擎受一隻眼睛,看不見這些;一隻耳朵,聽不到這些;一條腿、一隻手拄著拐杖,看見俞悅就衝動,又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所以特別煩躁。
俞悅好心勸導:“五十知天命,你快五十歲了,還像個毛頭小子。現實你不能麵對,事實你看不清,最後折磨的是自己。人活著不容易,殘疾的時候想著健全時怎麼好,你現在舍不得死,說明好死不如賴活著。既然活著,就讓自己活痛快些。”
羅擎受大罵:“賤人!滾!”他覺得俞悅每次來都是煩他、刺激他,不安好心。
俞悅覺得這是看問題角度不同,羅擎受還把自己當皇帝,然而:“螻蟻尚且貪生。”算了,還是直奔主題,“知道不,羅建霄退位了,現在的皇帝是莊太弦和鄭思思的兒子。你看是不是很完美?”
羅擎受吐她一口唾沫,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俞悅是讓他認命,乖乖做一隻螻蟻。
邯鄲元氣猛然暴動,邯泯河導致皇宮這兒都有震感。
俞悅飛出去,莊上弦像流星飛過來,抱著她就走,奔浴德院。
為了邯鄲與朝廷的穩定,除了部分親兵等,其餘莊家軍依舊在浴德院。
殷商國使團、三皇子殷莫索與項楚國小梁王依舊在浴德院,很可能有人打上門來。
離浴德院有一段距離,元氣模式好像不對,有人在突破?
邯泯河驚濤駭浪,天上風起雲湧。元氣變得很危險,輕易過去可能爆炸,炸著誰不一定。再仔細看,《青龍經》,鹹晏和鹹清同時飛在天上。
俞悅和莊上弦對視一眼,從地麵飛奔趕到浴德院。
浴德院前,邯泯河邊,五個超級高手,殷商國和項楚國都有。殷莫索、小梁王,看著鹹晏和鹹清,表情真是精彩。
鹹晏和鹹清如此年輕,殷商國和項楚國誰都嫉妒,想弄死他們,誰上?
莊上弦、管士騰、危宇一塊靠近鹹晏、鹹清。莊家軍又一批親兵,離遠一些,盯著這些來敵。鹹晏、鹹清怒拚給拚上去了,大家恨不能現在就去拚命。
莊上弦最擔心月牙,她有寶寶了。俞悅暗暗搖頭,別讓人注意到。現在就是要有勇氣和他們拚命,他們就會猶豫。
莊家軍的實力越來越強,開始他們想扼殺,然後猶豫,以後要他們忌憚,再到害怕、臣服。咱最缺的是時間,能拖一時是一時。
莊上弦冷哼一聲,戰神又冷酷又憤怒,超級高手跑邯鄲來猖狂!
兩國高手、殷莫索與小梁王眉來眼去,最終選擇退一步。其中有一個重要緣故。羅曼,然後紀王做了攝政王,是不是意味著羅宋國並不如表麵這麼平靜?兩國若是有機會,都想用最小的代價,代價若太大他們決定不了。超級高手按慣例不能上戰場。這會兒若是把莊家軍激怒,代價不好說。
殷莫索示意小梁王上。小梁王龍章鳳姿,聲音磁性好聽到能讓耳朵懷孕:“恭喜墨國公。”
俞悅接話:“幾位專程到邯鄲來道賀?”兩國高手專程來道賀?純屬扯淡!俞悅就是諷刺。
管士騰解釋一下:“幾位來找莊家軍切磋,鹹晏和鹹清一招都沒接下,這是在強行突破。”
俞悅說道:“這是鹹晏、鹹清的機緣,我們莊家軍一定要感謝。”若是突破順利,就是打臉。若是不順利,這怎麼謝得由莊家軍說了算。
小梁王硬著頭皮說道:“我們不是在議和嗎?他們久仰墨國公大名。”所以來了邯鄲,有了切磋一事,就是醬紫。
俞悅問:“他們要和墨國公切磋?你上?”莊上弦放下月牙,少了一個保障;就該靠他自己,氣勢愈發冷酷:“哪位先來?”
兩國高手蠢蠢欲動又不能,這打贏了麻煩,輸了又怎麼辦?
莊上弦霸氣的指著一個。老頭六七十歲,被年輕人氣得夠嗆,但氣勢明顯不如莊上弦,隻能退。
俞悅看的精彩,這麼簡單一下。莊上弦就是故意指一個弱的,他這一退對方士氣再降,軍心亂。還不能說出老頭弱,超級高手好意思說他弱?
莊上弦似乎不好利用東道主的身份繼續欺負客人,不指了。兩國依舊無比憋屈。氣氛變得更壓抑,整個邯鄲動了。
聽說殷商國、項楚國超級高手悍然殺到邯鄲?逼的鹹晏、鹹清兩位將軍拚命?我勒個擦!這不是羅曼,這是赤果裸的敵人!大家不怕,去支援!敵人都殺到家裏來,能怕個鳥!抄家夥,上浴德院!
邯鄲平民百姓上到一些官吏、高門大戶的護衛,幾乎萬人空巷!平民百姓個人力量微弱,無法靠近浴德院,就停在最近處,揮著菜刀棍棒聲援。
一些護衛、民間高手等靠近浴德院,雖然不是超級高手的對手,不夠人家一根手指碾壓,但螻蟻多了,碾也能碾累死他們。
再說敵人能有幾多?橫的怕不要命的。總不能讓莊家軍孤軍奮戰。
浴德院後邊、青墨園軍營,又爆發一股恐怖的氣勢。至少超過百人同時突破,混亂的氣場形成風暴,天都黑了!
雷聲、閃電,狂風、要清掃這個世界!鹹晏和鹹清氣勢最強,就像天上兩個神將,日後征服天下,今日讓兩國貴客有幸欣賞。
兩國高手、殷莫索、小梁王等幾乎腿軟。鹹晏、鹹清畢竟隻有兩個,但邯鄲為何這麼人心齊?一些包子似得文官,也爬來要提供點力量。還有莊家軍,突破的人在增加,幾乎要將天上都征服。
暴雨傾盆!痛快淋漓!邯泯河咆哮,邯鄲化為青龍,巨龍醒來!
莊上弦抱著月牙,雨水隔開三尺。閃電之光照在他們身上,五彩的光芒閃耀。
兩國高手退。再陪著站這兒,陪襯的像是傻子。兩國使團想退,被莊上弦一個眼神震住,要看就看個清楚。
雨後,天上兩道華麗的虹,鹹晏和鹹清從天上下來,拜見主公。說起來他們實力追上主公,以後總不會被羅曼一揮手給揮走,大家可以並肩戰鬥。鹹清厚積薄發,用一年的時間,追的更急。
莊上弦下令:“設宴,請三皇子與小梁王!”
青墨園內,人工湖邊,設五十張大桌;浴德院靠近大門口,設一百張大桌,老百姓吃流水席。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是莊家軍化龍的日子。青墨園,正院正廳,莊上弦和俞悅單獨請來三皇子殷莫索。
殷莫索狂暴不得發,才知道來邯鄲犯了多大錯誤,他就不該離開自己地盤,龍遊淺水。
俞悅善良妹,親自給三皇子倒酒,一醉解千愁。
殷莫索稀裏糊塗喝一肚子酒,有些醉了,看著兩個莊上弦:“你待如何?”有些挑釁,又玩不下去想攤牌,演來演去有點累。
俞悅放下酒壺,繼續誘導:“三皇子知道三大國的格局有多久了?”
殷莫索想了好一陣,醉了腦子不好使。像羅宋國不到百年,然而大致的格局,三國鼎立,已超過五百年。不過現在說這是何意,莊上弦要做什麼?
莊上弦在喂月牙吃魚頭湯,現在是兩個人吃,要多多的吃。俞悅心想,現在比豆芽大不了多少,又能吃多少?反正吃吧,能吃下。
殷莫索受了一萬點傷害,兩位能否理解一下他心情?俞悅挺好心:“你們三兄弟爭了多久?”
殷莫索來了精神。說起來,他們爭了有三十年?幾乎從母妃的地位、甚至母族、到他們出生、成長、一直在大爭小鬥,殷莫索盯著妹子。
俞悅點頭:“三點能形成一個平衡。兩條腿的桌子不行,三條腿就行。正因為老大、老八和你三點平衡,如無意外,將一直鬥下去,像玩一個不知疲倦的遊戲。最後的贏家,未必是你們三個。三皇子想必知道這點。”
殷莫索點頭。別的皇子看似沒爭,誰知道心裏怎麼想,有的是沒機會。但野心,機會這東西從來就不可預期,否則不會有那麼多驚喜。
俞悅讓丫鬟給三皇子倒酒,又把殷商國近況給三皇子看。三皇子離開莫高這麼久,後麵一連串變化,讓人眼花繚亂。年前有謠傳,三皇子回不去了,大元帥不也回不去,所以大家該怎麼做?基本怎麼做的都有,大皇子和八皇子抓緊機會瓜分三皇子的勢力。
殷莫索狂暴發作、要發瘋,掀桌、被丫鬟隨手按住。
殷莫索酒醒了、或發酒瘋,凶殘怒瞪俞悅:“你們什麼意思?”
殷莫索真想不通,將他留在這裏,看著他勢力被瓜分,對莊上弦有什麼好處?純粹為奚落他?沒那麼無聊。他在邯鄲沒任何收獲,就指望那些勢力、根基,現在也被瓜分,心情糟糕到極點。
俞悅心想三皇子還不夠自信,沒意識到他對羅宋國威脅最大。她是不會提醒的,怕三皇子驕傲。
莊上弦冷酷說道:“將欲取之,必姑予之。”
殷莫索瞪大眼睛,米聽懂。莊上弦氣勢壓到他身上,三皇子冷靜冷靜。丫鬟又倒酒,三皇子請。殷莫索憤懣、憋屈、狂暴,奪了酒壺一氣兒喝幹。
俞悅讚:“好酒量。三皇子應該想到了,你不在莫高,三兄弟的格局被打破,他們兩個勢必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殷莫索眼睛一亮,好有道理?能被搶走瓜分的他也不稀罕。殷莫索腦子裏不是酒也不是豆腐腦,盯著莊上弦:“你目的呢?為何不稱帝?”
弄個小傀儡,又弄個紀王沒準是大傀儡,大事都由莊上弦決定,想不通有何必要?自己坐那位置,和操控傀儡終究不同。通過別人哪有自己好?
俞悅回答:“我們的目的,隻是自保,活得更好。誰威脅我們,我們反抗;誰妨礙我們,我們將他挪開。剩下,隨意。”
殷莫索像看兩個瘋子,莊上弦又喂媳婦吃牛肉,真是夠了。殷莫索突然好委屈!別人想而不得,他們得而不想。
俞悅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個好男人,親一口:“第一康將來會是明君。殷商國、項楚國若是都有明君,大家真正議和,共同發展,多好。”
殷莫索好像真把酒灌進腦子裏,竟然又繞回到議和,還當真那?不過這對他似乎有利。他就在這兒看老大和老八鬥個你死我活,到時與羅宋國議和,回去收拾殘局。他肯定不會做莊上弦傀儡。
俞悅嗬嗬噠,三皇子慢慢看好嘞。
九月底,玄菟郡鎮北軍正式發出檄文:稱幼帝非正統,莊上弦為賊;他們擁立平王重孫羅英,將撥亂反正。
常山郡太守率先支持,並聲討莊家軍,罪行累累,罄竹難書。蘇坦王國隨後正式表示支持,尼羅爾國公開支持英帝。
邯鄲震動,一些人議論紛紛。有小道消息,幼帝實乃莊太弦兒子。對了,皇太後又有了,肯定又是莊太弦的,因為太上皇一直病著。
老百姓像聽故事,津津有味。今年大赦,紀王大刀闊斧,大家難得鬆一口氣,有了奔頭。管他皇帝誰呢,千歲直接做皇帝更好。大家看著千歲。朝廷也看大元帥府,這夥反賊矛頭直指莊家呢。
將軍府西邊大元帥府,白虎堂,丞相許鬆年、兵部以及在邯鄲的將校幾乎到齊。
莊上弦扶著月牙進來,左邊莊家軍全部站起來致敬。
許鬆年狐狸眼看著俞悅大肚子,心想莊家下一代牛逼,一個做了幼帝,一個在娘胎就來白虎堂,強烈的殺氣對他沒影響?
許鬆年還好,丞相府的長史及史官等都受不了,可不可以回避?
俞悅摸肚子,娃又踢她。
莊上弦冷颼颼盯著月牙肚子:“想打仗以後寡人讓你去。”俞悅摸著肚子,娃果然安靜了,貌似挺期待?
其他人默默的膜拜。金吾衛、領軍衛猜測,玄菟郡的情況大元帥早就知道。
莊上弦扶著月牙坐下,又給她倒上茶,直接下令:“雷小風、王劍!”
雷小風被譽為小鹹清,王劍被稱為虎刀,上前聽令。
莊上弦一身冷酷猶如戰神之怒:“你們從邯鄲選五百,青阪和定陵各一千,翻過波密山脈,抄了尼羅爾國的底。”
雷小風和王劍領命,月夜營的氣勢爆發,直衝九霄,風雲變色。
莊上弦再下令:“鹹清為征西大將軍,坐鎮大梁城,寡人要尼羅爾國俯首!”
鹹清領命,神將之威,趙衛國、支漸等先俯首。
趙衛國、支漸等實力和鹹清就差太多。而大元帥這樣決斷,是將東北角的反賊和西邊殷商國斷開。否則通過尼羅爾國、殷商國也插手,等於將羅宋國包圍一半,危險可想而知。鹹清坐鎮大梁城,任務艱巨,意義重大。
莊上弦下令:“賈鵬、賈鷂,到朔州率一萬兵馬,進駐滁州。”
賈鵬、賈鷂領命,雷小風都能獨當一麵,他們早就可以。
莊上弦下令:“鹹晏為宴寧大將軍,若勸降不成,再擇機討之,平玄菟郡之亂。”
趙衛國、支漸等將校聽著,勸降肯定不可能,擇機意思現在還不討?大元帥的機一向出神入化。不過大元帥要陪夫人,這事兒交給鹹晏了。
趙衛國試著發問:“雷小風、王劍二千五百人,能行?”
王劍一股虎威:“必須行!大將軍等著捷報吧。”
趙衛國冷硬。這小子、雷小風、李強等都四層了,再來個奇襲,替尼羅爾國擔心,他們國王會不會哭暈在茅房?
一個中郎將問:“莊家軍都是高手,其他軍能否照著莊家軍操練?”
俞悅接話:“你知道麵對一千高手是什麼感覺麼?”
支漸大將軍回答:“喘不過氣。所以兵照著莊家軍來,將若跟不上,根本帶不了。帶不了的兵是沒用的。莊家軍也並非全精兵,領軍衛可以加強操練。”
其他人都沒話說。全部像莊家軍這麼厲害,是能稱霸天下。莊家軍現在就有這霸氣,別的將校和莊家軍親兵也沒法比,所以……
十月底,大梁城傳來捷報,尼羅爾國在邊境的十萬兵馬被破,尼羅爾國恐慌,邯鄲狂歡!
十一月初一,一早,俞悅生下一個兒子。
舉國歡騰!據說幼帝學會說話首先叫的是弟弟。
兩人同年,一個生在年頭,一個生在年尾,兩人親如兄弟,宋國未來值得期待。
將軍府,明月園。俞悅坐在臥榻,抱著兒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那些母親寵溺,有些道理。這麼小小軟軟的一個,真正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莊上弦不悅:“月牙,你半天沒理我。”
俞悅樂:“我看你兒子呢。”
莊上弦冷颼颼:“看我就好了。兒子給姑母。”
莊俠雲閃。姑母老了,不摻和你們一家的爭寵內戰。
俞悅杏眼看著莊家戰神:“你不喜歡我兒子?他才半個月,多萌。”
莊上弦抱著月牙咬一口:“我喜歡你,你比他萌。”有個兒子就是礙事,“要不要去青岩?或者明年開春?”
俞悅心想,他們是十年前開春,在青岩的天堂相遇?
低頭,兒子小手裏抓著一個青色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