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羅迦到禦書房處理完政事後,習慣地,又去找芳菲。別院無人,他問伺候她的宮女:“小姐去了哪裏?”
宮女十分驚慌:“奴婢該死,小姐她說出去走走,奴婢無法阻攔。”
這個小東西,她要出門,誰也攔不住。幸好這是立正殿的花園,四周清淨。他走出去,看看四周還是無人。正在意外時,卻見前麵的密林處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她穿一身淡紅色的衫子,但頭發依舊梳成高高的發髻,看起來不倫不類。他暗笑,這小東西,剛來時,抵觸著,怎麼也不肯換自己的道袍,但是她隻有那麼一件衣服,又怕真的長虱子,畢竟是少女,天性愛美,便也換一些衣服。除了白衣服,其他什麼都穿了。
他遠遠地瞧著那淡紅的身子,窈窕,清新,如這林中的一個花仙子。心裏十分急切,便悄悄地走到她身邊,準備嚇她一跳。
他已經走近了,卻停下腳步。
芳菲麵前,是三棵光禿禿的花樹。這種花樹,春天先開滿了花,然後才長葉子。到了秋日,葉落凋零。現在,葉子已經差不多快掉光了。這種花樹來自大燕的皇宮,是她的最愛,為了不被人搶走,她曾經提了滾水去澆。但還沒澆死,就被羅迦捉住了。
她在這裏緬懷什麼?
羅迦心裏忽然覺得很不舒服,又微微慌亂。
這時,她卻忽然回過頭,神情淡淡的,看他一眼。
他看著那張年輕逼人的麵孔,素麵朝天,卻潔淨白皙。尤其是她這些天,每天大吃大喝,身子明顯地豐潤了一些,麵孔紅紅的,看起來像一個極其芬芳的蘋果。他忽然想伸出去去捏捏那可愛的麵頰,微微抬起,又放下,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芳菲,你在這裏幹什麼?”
“沒什麼,就隨便看看。”
她這種無所謂的語氣讓他更是不悅:“芳菲,朕不是叫你不要到處走動麼?你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發現……”
“你不是天子麼?!我有什麼好怕的?!”她打斷他的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難受,也許是那三株花樹?也許是自己被困在這裏的身份?就算掙紮,就算逃離,仿佛再怎樣也不過是個奴隸,無論怎樣,都遂不了自己的心意。
羅迦一怔,無言以對。他板起了麵孔:“芳菲,你不應該偷懶。每天都該研究醫術。要知道,若是治不好病,朕一定會大大的治你的罪。”
“我至少已經治好了太子。”
治好太子就行了?自己呢?自己的病情呢?
他冷笑一聲:“太子好了?他痊愈了麼?”
這倒沒有。
“一點小小的起色,你就敢居功了?”
“我居什麼功?我又沒問你要錢。”
錢錢錢,天天都在說錢。
“那滿屋子的賞賜,不是朕給你的麼?你到底要怎麼貪財?”
“那不是我的,我不要!”
羅迦大怒,正在這時,近臣高淼匆匆而來,打斷了他的憤怒。高淼弓著身子,“陛下,林賢妃請您去賞桂花……”
北國寒冷,桂花晚秋才開。羅迦這才想起,每年這個時候,林賢妃都會設宴邀請眾人去椒雲宮賞桂。
他冷冷地揮手:“你下去吧,朕知道了。”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可沒說呢。但高淼見他麵色不對,哪裏敢問?灰溜溜地就退下了。臨走時,又看一眼芳菲,但見她的臉色也很不好。
羅迦回頭,見芳菲眼神十分奇怪。不似生氣,卻很急切。這回,卻是芳菲先開口,急急忙忙的:“陛下,你要去林賢妃處麼?”
“朕不能去麼?”
“不能!”
羅迦的眉毛猙獰起來,她卻趕緊搖頭,聲音很低,小小聲的,“陛下,你不要去林賢妃那裏啦……”林賢妃是個壞人,三皇子是個壞人。她對這二人有著非常深刻的忌諱,但是,她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隻是直覺裏,羅迦不該去和她親近。
“為什麼?”
“因為她們不是好人嘛。”
羅迦幹咳一聲。
“你認為還有那些不是好人?”
“林賢妃,左淑妃都不是好人啦,陛下,你不要理睬她們……”
“你是不是覺得,凡是對你沒有好感的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