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才是驚喜的第一重奏。他甚至來不及喝彩,那玉人已經正式開始了彈唱。就算是天子,也是第一次聽得這樣的仙音妙樂。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
羅迦目瞪口呆,腦子裏唯一浮現的,隻剩下這幾句歌詞。一曲終了,他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整個人仿佛都在虛無縹緲裏。
天下竟然有這般的琴聲!
一旁的張婕妤,從偷偷地打量他的神色到肆無忌憚地觀察,他完全渾然不覺。她暗暗冷笑一聲,又無限的酸楚。男人,果然就是男人。
什麼馮昭儀,什麼得勢寵妃,她算得了什麼?自己昔日隻是沒祭出這招殺手鐧而已。別說男人,就算她本人,也被小憐的這身出場而驚豔了。
小憐卻依舊垂著頭,隻露出秀麗的下巴。那下巴也像是玉做的,瑩潤得不可思議。下巴那麼尖,那麼薄,仿佛一頭剛剛出世的小狐狸,帶著天然的一種魅惑,任何凡人,休想抵抗。
羅迦的喉結咕嘟一聲,良久,才能張口:“抬起頭,讓朕瞧瞧。”
小憐仿佛受到了驚嚇,就這一句,也肩頭微微發抖。她的肩也像是削過的,那麼弱小,仿佛一隻小白兔的柔軟的毛。羅迦的聲音本來不大,竟然微微生了愧意,生怕自己嚇著了她,更是柔軟:“哦,讓朕瞧瞧。”
她這才緩緩地抬起頭。
羅迦首先看到的是一截長長的頸子——忽然一下明白長頸鹿為什麼那麼受歡迎了。一個女人,有這樣的一截白皙的頸子,仿佛是一塊玉石,聯通了美麗的頭和柔軟的身子,中間的過度,美麗的出奇。
他的喉頭又是咕隆一下。
然後,才看到她的臉。
他屏住呼吸,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剪水雙瞳,一汪似顰非顰惓煙眉,瑤鼻櫻唇,齒如瓢兮,整張臉,仿佛是一朵剛剛綻放的百合花,嬌嫩欲滴,就算是鐵石心腸,見了也得馬上化為繞指柔。
六宮粉黛無顏色!
這才是真正的六宮粉黛無顏色!
國色天香,天生尤物,這一輩子,到此方知道這兩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
張婕妤靜靜地看著他,然後又移開目光,看著小憐,欣賞的,妒忌的,充滿期待的——此後,一切就都指望小憐了。
她甚至沒有做任何打擾羅迦的欣賞,隻把此刻留給了今天真正的主角。
良久,才聽得羅迦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狂喜和擊節讚歎:“愛妃,你是哪裏找來的絕世尤物?朕今天總算開了眼界!”
小憐垂下眼瞼,麵上浮起一朵紅暈,全是少女的無限嬌羞。
羅迦又看傻了眼,半晌,才要想起追問,隻聽得張婕妤的聲音:“這是臣妾的婢女小憐,承蒙陛下錯愛。”
“哈哈哈,好,好得很。張婕妤,你們南朝果然盛產美女。不止愛妃才貌雙全,就連婢女也這般出眾。好,很好。你叫小憐?是吧?小憐,我見猶憐,好名字,真是好名。哈哈,愛妃,你給小憐這名字也取得妙。若論才學,愛妃真真算得上宮裏第一人,無任何人能與之爭鋒。”
“陛下謬讚,臣妾愧不敢當。陛下,還要再喝幾杯麼?”
“哈哈哈,時候不早了,朕也該回去了。愛妃,你這個侍女可真妙極了,小憐,對吧?朕改日再來聽你彈曲子。”
“臣妾恭送陛下。”
羅迦微醺,興致勃勃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