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北皇陛下,徹底消除了他昔日的囂張和傲慢——麵容那麼鎮定,沉寂,是歲月沉澱許多年後的那種從容。而他的臉龐,因為這種從容,更是為他昔日的俊美加分,整個麵部線條那麼流暢,那麼明朗,卻又稍稍帶了點不羈和狂放。

也許是太過疲倦,他微微測一下身子,發出微微的響動,頭發也有些淩亂。心裏難言的難受,北皇陛下,他其實何苦呢!

他本來有寒症,如此睡在地板上,又算什麼呢!

這是逼自己麼?倒要看看他能逼到好久!

她再也不同情他了,側了身子就蒙頭大睡。

半夢半醒裏,仿佛回到了舊時,燕國皇宮裏的那些花樹,紛紛揚揚,飄飄灑落,一個小女孩走在花樹下,一陣風來,花瓣落下,灑了她一頭一臉……她甚至能聽到小女孩清脆的笑聲,咯咯的,無憂無慮……

她驀然睜開眼睛,一片黑暗。

天色早已黑了。

屋子裏那麼安靜,卻奇怪,明明是熟悉的地方,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陌生?

黑暗裏,她聽得呼吸聲,下一刻,才感覺手心傳來的溫暖:“小東西,夢見什麼好事了?笑得這麼開心?”

北皇陛下!他一直在這裏,並不因為一場夢後,就離開了。黑暗的夜晚,同一間屋子,孤男寡女!睡醒了的北皇陛下,黑暗裏,他的眼睛如一隻猛烈的老虎!

她猛地抽回手,厲聲道:“陛下,請你自重!”

“朕……沒想怎樣……”

那麼言不由衷,其實,是想怎麼樣的。羅迦訕訕地,退回去,坐在門口。

北武當晝夜溫差大,夜晚的木屋頗有寒意。不過好在有高公公送來的虎皮大氅鋪在地上,北皇陛下可不會虐待自己,很舒適地靠著門,腿伸展在木板上,十分舒服地打了個嗬欠。

月色從天窗裏照下來,他靜靜地看著那月色下的紅紅綠綠,一道那麼柔和的光輝,灑在光潔清新的地板上,透出山野原木的香味。

他嗬嗬一笑:“小東西,你餓不餓?餓的話,我就叫他們送東西來吃。”

她躺在床上,大睜著眼睛,就不回答他。

眼睛已經慢慢適應了黑暗,朦朧的月色,屋子靜謐,床上的女體那麼柔和,曲線若隱若現,像一個雕琢的玉像。她的氣息飄蕩在屋子裏,溫暖的,獨特的,暗香掠過,春風拂麵。身子裏所有的激情,柔情,溫情,都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急切地,很想討好她,很想愛憐她,就如小時候一樣,喜歡看到她充滿好奇的眸子。

他開口,興致勃勃:“小東西,我給你講南征的趣事好不好?”

陛下禦駕親征,是她根本沒有料到的。去琉璃殿訣別的那天,她還親眼見到他的墮落,連眼神都是縱欲過度的無神,整個人像一個常年不醒的酒鬼,這樣的人,怎會突然就想起去禦駕親征?

“小東西,之前我們敗得太慘了,去了前線後,竟然大獲全勝……哈哈哈,朕還從不曾打過敗仗!”

這家夥,運氣好成這樣!

他卻不管不顧,徑直說下去:“由於糧草延誤,李大將軍在前線大敗,北國死傷20萬將士。那一刻,我才真正清醒了。處置了張婕妤的家族後,我就禦駕親征……到了江淮前線,才發現南朝的風光,真真和我們不同。你知道麼?現在南朝是蕭氏家族當政,那個小皇帝可真是個天大的暴君,殘暴到了極點,隻要看到懷孕的婦女,就會令人抓住她,剖開她的肚子看看到底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