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芳菲呆呆地坐著，他隻能看到她的背影。這一個多月，她避而不見，他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這次來了，就再也忍不住了，衝到她的麵前，正要說什麼，卻怔住，但見她整個人，眼窩青紫，憔悴不堪。
他小心翼翼地：“芳菲，你怎麼了？”
她眉頭緊皺，忽然忍不住，劇烈地幹嘔。
他大驚失色，一把扶住她的肩頭：“芳菲，你這是怎麼了？”
強烈的恐懼，憤怒，羞辱，幾乎擊潰了她。她一轉身，拚命打在他的胸口：“怪你，都怪你，是你害我……都怪你……”
皇帝就算再不濟事，也逐漸明白過來，那個激情燃燒的夜晚，是一生之中最難忘的時刻。他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可是，隻是一瞬間，這種驚恐就變成了無法遏製的喜悅，他聲音顫抖：“芳菲……我們，我們有孩子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害我，都是你害我……”
他一把就摟住了她，完全不顧她的捶打，聲音顫栗著：“芳菲……我會想辦法的……你放心，不要害怕……”
她終於哭累了，也打累了，軟在他的懷裏，怯怯的聲音：“我……我不要它，不要它……”
這時候，他已經是快到三十歲的男人了，可是，自從李玉屏死後，其他妃嬪礙於“立子殺母”的規矩，根本不敢懷孕，就算偶爾有的，也悄悄打掉了。加之，他本來就不是太熱衷於女色一道，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子嗣，所以，設計殺乙渾，裝死的時候，隻能讓自己的叔叔京兆王出麵主持大局。
君王是否有後，那是一等一的大事，登基之前，還不覺得，登基之後，尤其是經曆了這一次事變，對於孩子的渴望，可想而知。
此時，忽然聽到她懷孕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懷了自己的孩子。就算是那一夜的孽緣，也不啻於驚天霹靂一般的喜悅。
“我尋了藥，我不要它……”她再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不，芳菲，你聽我說，你不能那樣做，那樣很危險……”妃嬪們服藥流產，輕則終身不孕，重則有性命危險。他急切地摟住她，“芳菲，我要這個孩子，我要。”
她忽然抬起頭，憤怒地看著他：“你說什麼？你憑什麼要這個孩子？”
他眼裏的熱情全被點燃，“芳菲，我會想辦法安頓你們母子，你什麼都不要怕……來北武當後，我從未寵幸過任何妃嬪，以後，也不會要她們。我隻要你一個，好不好？”
她站起來，拂開他的手，決然道，“皇上，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了！我今天告訴你這事，並不是因為要這個孩子，相反，我一定要打掉它，決不能讓它羞辱了先皇……”
他心裏一震。腿一軟，竟然跪了下去。
芳菲也怔住了。
“芳菲……求求你，我要這個孩子，我愛你，我絕不會辜負你……我們鮮卑人，鰥夫再娶，寡婦再嫁，都是很尋常的，我們不是漢人，沒有那麼多臭規矩……”
她尖叫一聲：“可是，我是太後！”
“太後又怎樣？王昭君在匈奴大單於死後，不是繼續嫁給他的兒子，做下一任王後麼？”
“我又不是王昭君！”
他忽然也怒起來，忿忿的，“何況，你本來就該是我的！芳菲，你以前本來就喜歡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