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一個藏在馮太後心目中多年的理想,也是當年北皇羅迦的理想,也逐漸地開始變為現實了——那就是遷都洛陽,一統中原,真正讓處於寒濕地帶的北國,走到中原的腹心地帶。
為此,她緊鑼密鼓地開始部署,早已從政治上和經濟上,準備充足了。
日月如梭,乎乎之間,北宏已經20歲了。
男子二十行冠禮以示成年,而北宏十六歲就開始親政了。
他的冠禮是在北武當的上清宮舉行的,主持典禮的是太傅李衝。自從李奕死後,李衝就接任,負責教導他。日後,北國許多重要改革議案和文書,皆出於李衝之手,累遷為中書令,賜爵隴西公,顯赫一時。朝野內外,無不稱讚他沉雅有大量。彼時,北國秉承鮮卑遺俗,對朝臣,大多直呼其名,唯對李衝,北宏皇帝,終其一生,都尊呼為“李中書”。
馮太後親自參加皇帝的冠禮,完畢,北宏興衝衝地去向太後行禮,感謝她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慈寧宮,太後坐在椅子上。北宏垂手,十分恭敬,聲音裏又有幾分遺憾:“太後,等遷都洛陽,我們以後隻怕就很難到北武當度假了,路途那麼遙遠。”
太後微微一笑:“人都說洛陽花都,美不勝收。那裏比北武當還美,就在那裏度假,豈不更好?”
北宏想到馬上就要遷都了,很是興奮:“宗室王族以及後宮眷屬,都已經啟程去洛陽了。太後,您什麼時候動身?”
她凝視著對麵這個英俊的年輕人,他高大沉毅,博覽群書,孔武有力,生性仁孝,自從十六歲開始親政以來,在許多問題上,他的看法,已經比自己更好更高明了。他已經成親了,生了一個兒子,是人家的父親,是大人了。
可是,他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的嫡親的骨血。她笑得那麼欣慰,搖頭:“宏兒,我就不去了。”
北宏急了:“您為什麼不去?大家都還等著您呢。”
她再次搖頭,聲音溫柔:“宏兒,我老了。洛陽的氣候並不適合我,我喜歡北武當。洛陽是你的,北武當,才是我的。”
北宏也凝視著她,這才發現,太後也老了,她雖然還是滿頭青絲,可是,麵上已經都是細細的皺紋。自從父皇死後,她就不再是一個女人了——她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男人,勵精圖治,征戰殺伐,駕馭群臣,殫精竭慮。
她甚至,根本就不再打扮過自己,也從沒有再關心過自己的相貌。他才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在慈寧宮甚至連胭脂水粉都不曾見到過。
北宏何等聰明,漸漸地明白了太後的意思,就更是驚懼,不由得一下跪了下去:“太後,是不是宏兒做得不好,惹您生氣了?”
“宏兒,你做得很好。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和安慰。以後,李中書會一如既往地輔佐你。記住,不可濫殺功臣,不要濫加百姓賦稅。你會成為一代明君的……”
北宏不敢答話,心裏,浮起隱隱的悲傷。
“宏兒,你知道我為什麼還給你取個小名叫李歡麼?”
北宏搖頭,他也不明白太後的意思,這些年,無人的時候,她背後,就叫他“李歡”,他還以為,那是因為太後特別敬重李衝李中書的緣故。
“那是為了紀念李中書的哥哥李奕,他兩次救了我性命,卻因我而死。這是我生平,最大的一件憾事。”
“太後,宏兒以後一定善待李氏家族。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