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樂嗬嗬的,在迷夢裏,笑容淒楚:“陛下,我這算是問心無愧了麼?可是,陛下,我隻有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山上晃悠,一點樂趣都沒有。陛下,我好想你……”

“傻東西,我也想你,每一天都在想。”

“你騙我。真要想我,為什麼從不出來見我?”

“我有。在北武當的日子,我常常都見到你。每一次,你哭訴的時候,你絕望的時候,我都有見你啊……”

“哪有?”

“傻東西,那一次你殺乙渾的時候,是誰在你耳邊悄悄說話?那一次,你除掉源賀的時候,是誰讓你下定決心?那一次,南朝跟我們交戰,是誰指點你讓軍隊抄近路?尤其是這些年,你哪一次勞累的時候不來找我哭訴?”

“不。那些都是我在做夢……都是我夢見的……每一次,我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總是喜歡來這裏,這裏,才會啟發我的靈感,得到護佑……是做夢,夢啊……”

“傻東西,不是夢。是一種迷香,是通靈道長獨家的迷香,每一次你來的時候,隻是便於讓你好好地睡一覺……當然,我一輩子都會護佑你。”

那一雙大手,已經溫柔地抱在肩頭,她驀然睜開眼睛,不敢置信,眼前的男子,他身子還是那麼高大,那麼硬朗,就連眼神,都不曾改變的溫柔。隻是,額頭之間,深深的,深深的皺紋,就如刻滿了年輪的一棵大樹,那麼滄桑。

她咯咯地笑起來:“陛下,我現在大白天也會夢見你了。唉,你老了也是那麼帥。我就不行了,我老啦,就很難看啦……”

“傻東西,誰說你難看了?我的小東西,一直都那麼好看……”

一隻手,揪住她的麵頰,然後是耳朵,微微用力。她感覺到了疼痛,生氣地嚷起來:“討厭,最煩人家揪耳朵了,又不是小孩子……”

“傻瓜,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小孩子。”

對麵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麵前,眼神溫柔,麵色凶惡,一如自己八歲時見到的那個男人。就那麼惡狠狠地揪住自己,從此,沒有放手過。

啊,北皇陛下!可惡的羅迦陛下!

她驀然睜大眼睛,真正地清醒過來,一把抱住他,淚如雨下。

他也抱住她,狠狠地抱住她,兩個人,都是淚流滿麵。許久,他才低低長歎:“傻東西,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方法金蟬脫殼的?”

“跟你學的。陛下,我都是跟你學的……”

最早的懷疑,是從計除乙渾開始的。因為千葉紅毒藥——北武當高山參茶解藥,她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狐疑。為何陛下當年非要通靈道長處理他的屍身?

又不要火化,甚至,不讓自己插手。可是,盡管她多次追問道長,道長卻從未透露隻言片語。而懷疑加深,卻是弘文帝死後的這些年,自己一個人,獨撐大局,許多心力交瘁的時候,就總是要來這裏坐著,埋怨他,罵他,仿佛他就是罪魁禍首——羅迦陛下,他不是禍首,誰才是?都怪他。

說也奇怪,每次哭了,罵了,總是會迷迷糊糊地在這裏睡一覺,朦朧中,總有人安慰自己,指點自己,第二日醒來,便如有神助,智計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