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課外活動時按著昨天的安排,我陪劉姐去了鄉鎮衛生院,猴子和胖子兩人去收水票,兩人對這項工作積極性很高,覺得有一種手握大權的感覺。
劉姐囑咐他們,一定要維持好秩序,不要讓同學們擁擠,免得燙傷。胖子一拍胸脯,大大咧咧地說:“劉姐放心,有胖爺在,他們敢擠……”我瞪了他一眼,胖子就急忙閉了嘴。
劉姐需要的就是有人馱她去,因為孩子太小,自己坐不了自行車,需要有人在後座上抱著,所以我自己陪她娘倆就完全可以了,再說,還要胖子、猴子給我打飯呢,不然回來可就喝西北風了。
劉姐的兒子叫琦琦,已經無大礙了,今天再鞏固一下療效,就算痊愈了,劉姐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昨晚,醫生給琦琦擦拭身體時,我看到琦琦的脖子裏掛著一個像玉一樣的項墜,很漂亮。今天難得劉姐心情好,我就和她聊天,其實主要還是想問問昨晚照片的事,但覺得直接問不太好。
我於是問:“劉姐,琦琦脖子裏的那塊玉可真好,哪買的,很值錢吧?”
劉姐歎口氣,說:“唉,那是他爸爸留下的,值不值錢倒是不知道,估計值不了幾個錢,他爸爸也是苦命人,哪來的值錢東西啊!”
我“哦”了一聲,繼續問:“原來是大哥的,大哥在哪工作,沒見他來過學校呢!”
劉姐滯了一滯,悲聲說:“他死了。琦琦生下來不到半年,他爸爸就死了,就死在咱們學校,我的臉也是那時候燙傷的。”
慢慢地劉姐給我講述了她的往事。
劉姐不是本地人,家是東北那邊農村的。父母已經去世,從小跟著哥哥嫂子生活,苦日子裏泡大的。
劉姐的丈夫叫王河生,比劉姐大一歲,是我們這邊王家鋪人氏。
王河生是他的父親王老漢撿來的。王老漢是王家鋪的老光棍,一輩子沒娶過媳婦,當年就是幹些給生產隊喂喂牲口、打掃打掃衛生、出門撿糞等工作。那些年,出門撿糞的活動很暢行,一大早,天還不亮時就可以看到有些老頭背個柳條筐,拿把鐵鍁出門溜達。
有一天早上,王老漢又和往常一樣出門。因為頭一天晚上剛剛下過雨,空氣顯得特別的清新,但稍微有點冷。
當王老漢溜達到河邊時,隱隱看到草叢中有個人影,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趕忙走近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子,身體側臥向一邊,已經臉色蒼白,沒有一絲活氣,顯然是死亡多時了。
王老漢歎息的搖搖頭,正準備回村報告給隊長時,就見那女子側臥的手臂旁邊的雜草竟然動了動,嚇的王老漢一哆嗦,以為要詐屍。
再仔細一看,女子死前好像是在抱著一個什麼東西,身子斜躺,手臂彎曲,護在了身側。王老漢壯著膽子走過去,用鐵鍁撩了撩女屍的胳膊,發現底下還有一個嬰兒!
這下可真把老王頭嚇傻了,兩條人命啊!
王老漢仔細看那嬰兒,發現小家夥雖然凍得嘴唇發紫,但似乎還有一絲呼吸,是活的。身上包裹著大人的衣服,已經濕透,顯然是女子臨死時給他包上的。
王老漢連忙把嬰兒抱起,脫掉他身上的濕衣服,解開自己的大褲腰帶和破棉襖,將光溜溜的嬰兒放進棉襖裏,再把棉襖和褲帶紮好。
季節還遠遠不到穿棉襖的時候,但早起是有點冷的,再加上王老漢無人照顧,衣服破破爛爛不怎麼保暖,人一上歲數就怕冷,所以老王早早穿上了棉衣。
那時候的人都是活雷鋒,一心救人,不怕被人誣陷。王老漢裹好孩子,背起糞筐就回家了,救人要緊啊。到家之後,先把孩子暖在被窩裏,又燒點熱水熬點玉米粥,用筷子一點點往嬰兒嘴裏抹。
等到孩子身上漸漸有了熱乎氣,老王看著可愛的孩子,心裏犯了嘀咕:自己無兒無女,這輩子是不可能再娶上媳婦了,如果能把這孩子養大,該是多好的事啊!
想歸想,但卻不能做主,那時候有事不報告生產隊可不行,再說這事也根本蓋不住。等到王老漢拿定主意,一步一步走向生產隊時,已經快要中午了。
王隊長派人趕緊和王老漢去發現嬰兒的地方,誰知那女屍卻不見了。有人還開王老漢的玩笑,說他自己養下個兒子,卻編出撿兒子的謊話。當然,玩笑是玩笑,大家基本還是相信王老漢所說,因為王老漢如果自己有孩子,炫耀還來不及呢,又何必遮遮掩掩?
女屍不翼而飛,憑空多出個孩子,又沒人來找,生產隊王隊長就決定一邊上報公社,一邊安排老王頭照顧好孩子,缺什麼用什麼隊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