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愣了愣,卻很快反應過來——他與母親沈杏的容貌幾乎無二,韓要見到他想起沈杏也是情有可原。隻是,這麼說來,這位武林盟主還是母親的舊人?
韓要也隻是一時失態,很快便恢複過來: “唉,真是慚愧,讓你見笑了。”
韓要走到段辰麵前,他比段辰高出一些,於是慈愛地摸了摸段辰的發頂。
“你與阿杏長得如此相似,想來是沈家的人吧?莫不是沈枬的兒子?”
本來見到段辰,韓要頭一個想到的應該是沈杏自己的孩子。然而他作為武林盟主,知曉江湖大小事,自然不會沒有聽說絕劍山莊的那場大火。因此與其他人一樣,韓要也以為沈杏的兒子葬身火海。加之沈杏與兄長沈枬亦有幾分相似,韓要才會猜測段辰是沈枬之子。
“晚輩段辰,沈杏正是家母。”
看到韓要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段辰隻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複述了一遍,但省略了望月樓那一段,改成了自己被拋棄在荒郊野外,幸得路過的謝晚蒼搭救,現在暫住青山謝府。
這話沒什麼問題,可韓要聽了,卻是一臉複雜的表情: “你到是心寬得很。說起來,這小子可算是你的殺父仇人。”
謝晚蒼瞪了韓要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冤冤相報何時了。況且確實是家父對不起謝家在先,謝……兄又不曾牽連無辜,兩家的恩怨便到此為止吧。”段辰淡淡道。
“真是奇了。段選竟然會有你這樣的兒子,”韓要上下端詳段辰片刻,斟酌著說道,“我對段選也算有些了解,他向來城府很深,睚眥必報。尤其是在關於阿杏的事上,不然之後也不會對謝家……”
韓要說到這裏,眼中凝滿悲痛。
“唉,算了,這些往事,不提也罷。”
段辰與謝晚蒼對視一眼,心中均是一動。
“鐵公雞,段選殺我父親與沈杏夫人有關?”謝晚蒼皺眉,上前一步問道。
韓要奇怪地瞥了謝晚蒼一眼: “青山都能查到是段選在謝允茶裏下毒,你竟然不知道段選殺你父親的理由?”
謝晚蒼有些急了: “這種家族裏的陳年舊事怎會查得到?你若是知道就快說啊!”
“我知道的也不多。二十多年前,我初入江湖,去沈家藥鋪子裏買救急的藥,卻發現錢袋不見了,掌櫃的要趕我出去,結果當時還是沈家二小姐的阿杏出來為我解了圍。交談之下,甚是投緣,一來二往便熟識起來。後來經阿杏的介紹,又認識了你父親謝允,你母親池清漣,還有段選。阿杏、段選與池清漣是青梅竹馬,謝允則是青山中人,下山曆練時與三人交了朋友。”韓要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繼續,“當年,我們五人一道結伴闖蕩江湖,我在一旁看得很清。段選早早對阿杏情根深種,可阿杏對段選無意;謝允與池清漣也頗為曖昧,但未挑明。後來,我因要事回家,走後不久,韓家便收到了阿杏與段選的喜帖。可奇怪的是,這之前阿杏才剛來信告訴我要離開沈家,與心愛之人遠走高飛,我還特意給她捎去了一些銀票以備急需。著實奇怪。仔細一想,隻能是沈家發現阿杏準備與人私奔,提前做主將阿杏許配給了段選。可阿杏大多時候都與池清漣玩在一道,身邊隻有三名適齡男子,不是我,不是段選,那便隻剩一人。”
說完這些話,韓要一口氣喝完杯中已經涼了的茶。
“阿杏成親後,我曾旁敲側擊地在書信中問起,可她卻緘口不言,再沒有提起過那位心上人之事。直到八年前謝允與池清漣去世,阿杏來信一封,字跡繚亂,難掩語中悲悔,說自己做了錯事,對不起謝家夫婦。我便猜測她與段選之間必定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段選對兩位昔日好友起了殺心。話就說到這裏,我想你們心裏也應該有數了。不過奉勸你們一句,逝者不可追,來者猶可待。難得你們二人有緣,就莫要再為過往孽緣神傷了。”
韓要給出的線索零零散散,隻能讓人大概猜出當年父輩四人之間定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恨情仇。謝晚蒼苦笑,韓要說的不錯,當事之人都已故去,他就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倒是那句“莫要再為過往孽緣神傷”在他心中激起水花——他與段辰,又何嚐不曾有一段孽緣,可他又該如何不為之神傷……
而段辰看著不是第一次出現在謝晚蒼臉上的淒苦神色,腦中某一段模糊的記憶隱隱發燙,一時竟覺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