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裏的三人各自懷著心事,靜默半晌。直到謝晚蒼再次開口: “說起來,鐵公雞,你方才也聽到了,辰兒身中消花散,內力盡失。我下山之前,有人告訴我,太陰山下有一口寒潭,潭中有一種魚,通體剔透,名鯪鮬,可解消花之毒,你可知曉?”
這名字甚是耳熟,韓要思考了片刻,方才回道: “知是知道。多年前,曾有府中下人在懸崖下采藥,不甚受了傷,在潭水中清洗傷口時見到過一種無色小魚,通體剔透,甚是稀奇。後來我查閱古籍,得知此物名鯪鮬”
“你可知捕捉此物之法?”
“書上說此物神出鬼沒,喜潔,離水即死。那之後也再沒有聽說有人見過,我也不曾親眼目睹,隻知道這些。”
韓要給出的信息甚至不比易枯榮知道得多,謝晚蒼不禁一臉失落,反而是一旁的段辰出聲安慰: “此時急不得,總有辦法。”
謝晚蒼見段辰自己都不急,隻得笑笑,卻依然難掩失望之色。
事實上,段辰自己也不知怎的,自從知道有望恢複武功之後就沒再怎麼為尋找鯪鮬的事煩惱過,反倒是謝晚蒼始終對此耿耿於懷。近幾日,他甚至曾萌生過哪怕一輩子不恢複內力也不錯的想法,雖然隻有短短一瞬。
段辰承認,這種被人護在羽翼之下的滋味十分不賴。
自小,段選對他漠不關心,唯有指導劍術的時候多說兩句,也是嚴厲有餘溫情不足。母親沈杏高貴而冷淡,向來冷靜自持,幾乎沒有在他麵前展露過笑顏。他自小勤學武藝,其實並非是想博得他人的讚賞,不過是覺得隻能以此為靠罷了。
這世上,若是連血親都不疼惜他愛護他,又還有誰會願意為了一個非親非故之人遮風擋雨呢?
如此說來,謝晚蒼是第一個真心為他操心為他擔憂的人。但段辰卻覺得這隻不過是謝晚蒼出於對害他家破人亡而感到的責任,以及對弱者的同情和憐憫,等到自己恢複武功,這種庇護也會隨之消失。可即使這樣,段辰也依舊感到溫暖與安心,以至於有些不舍。
可段辰也知道,他不可能放棄恢複武功。他還有沒做完的事。他還有要保護的人。所以他隻能抱著複雜的心情,一邊期盼著那一天,一邊希望那一天稍微晚一些。
不過事實上,就現在的情況看,那一天也確實不會來的很早。畢竟製作解藥的條件太苛刻了,也許自己再重練一遍內功,都比等解藥來得快。
二人在主屋裏又坐了一會兒敘舊,段辰也將“鐵公雞”這個稱呼的疑問問出了口。謝晚蒼輕描淡寫地提起了他曾經看中了韓要院子裏的一塊玉石,想向韓要討過來。韓府的每一塊石頭都是韓要的寶貝,韓要自然不肯答應,於是便落得了“鐵公雞”這一稱號。說起此事,韓要氣得半真半假地要將謝晚蒼趕出去,謝晚蒼便拉著段辰準備讓小廝帶路去韓府為他們準備的別院。韓要看著火冒三丈,卻還是一邊與謝晚蒼抬杠,一邊將二人送到了門外。
在去別院的路上,段辰回憶方才在主屋中韓要與謝晚蒼的交談,想起一件事,便問謝晚蒼: “方才韓盟主自己喝茶,卻特意遞給你一杯清水,這是為何?”
段辰隻是隨口一問,不想謝晚蒼卻先是怔了怔,才笑道: “辰兒真當是細致入微。其實也沒什麼,我自知道父親是被人在茶水中下了毒後,便不喝茶了。”
說罷垂下頭去,大約是不願讓段辰看到他的表情。段辰也不知怎麼安慰,想拍拍謝晚蒼的肩膀,又想到這一切皆是自己父親所為,一時五味陳雜,也不說話了。
兩人並肩沉默地跟著小廝從來時的路走向別院,可這次卻沒了沿路看風景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