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保安的口氣,不似其他保安那般凶殘,我就大著膽子問了句,“不去行不行,昨晚淩晨兩點下班,實在太累了。”
保安一愣,“你們三廠的?那也不行,這是我的職責,這每天都要查房的,宿舍不能留人,除非你有請假條,不然必須得上班。”說完保安想了想,“就算不上班,也不能呆在宿舍,你們可以去福利社,哪裏有桌子,可以趴著睡會。”
我還是躺在床上,身上腿疼腳疼胳膊疼,沒一處不疼,不是我不想起,而是起不來。
見我們沒反應,保安怒了,一警棍敲在床上,大喝道:“還不起來是要等我發火?老子這個月還沒弄到一毛錢獎金呢。”
此話一出,我和老九不敢耽擱,努力直起身子下床。
據說,廠裏關於保安流傳著一個謠言,保安的工資其實很低,但他們的獎金高,都是從員工身上罰的,比如你走路沒走人行道,比如你廠牌掛的不標準,比如你上班帽子戴的歪,比如你上廁所時間過長等等。而罰款後的錢,就是保安的獎金。
當然,在此之前,這些都是謠言,但今天讓這保安一吼,我們知道,這不是謠言。
沒辦法,為了不被記過罰款,我們隻得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搖向三廠。
路上,老九問我,“頂得住不?”
我說:“頂的住,頂不住也得盯住,一個月,就堅持一個月。”
到了車間,看見班長親自在流水線上拋光,見到我們來幾乎是喜極而泣,張開雙手歡迎,“你們兩大帥哥可算來了,都快急死老娘了,來來,趕緊戴手套拋光。”
盡管胳膊疼痛,但看到班長都親自上場拋光了,我還有什麼話說?上前默默接過手套,戴上,伸手摸鞋子。
在砂輪上磨了一下,忽然驚奇,怎麼不見昨天手指受傷的那位夥計?問丁三石,丁三石道:“請假了,手指腫的跟黃瓜一樣。”
老九問,“算工傷吧。”
丁三石一笑,“算個屁,手指又沒斷,斷了才算。”說完還把他的左手舉起來給我看他的傷疤,“看到沒?這麼長的刀口,骨頭都出來了,都不算工傷。”
我吃了一驚,“這都不算?怎麼弄的?”
丁三石哼了一聲,“裁斷車間,被裁刀割得。”
“裁斷刀割成這樣也不算工傷?”我真的恐懼了,這是個什麼樣的廠?後來才弄明白,丁三石是自己不小心撞到裁斷刀劃傷的,如果是直接裁斷時切了,那就會報工傷,不過那是後話,不提。
為了不至於工作太過無聊,我們開始和線上的女生們聊天,這樣的話,時間就過的快些。一來二去,我和一個湖北的女孩聊的熱了,那女孩給我講她們襄樊的一些趣事,比如山裏的野豬,田裏的馬蜂,講到激烈處,惹得一夥人都哈哈大笑。
但古人說的,樂極生悲,這句話不是蓋的,正笑的爽,一名保安從我們身後經過,獰笑著將我們的廠牌逐一登記。
我想,這回完了,至少一個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