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張章 鵲站鳩巢蘇瑞紅告狀
機關算盡解成恩流徙
梁群英、宋祖琳、韓玉婉夜宿在金家莊,住在金家樓上,看到樓上的玄機,並讓金家公子金旺親眼目睹了那一場麵。不是神漢說的什麼鬼神,而是老鼠在作怪。金旺因被嚇而引起的一場大病則不治而愈。金家不論男女老少都很高興,設宴款待三人,走時又贈送銀兩。
三人離開了金家莊,又向北走去。一路上春風送暖,陽光明媚,說不盡大自然的美好風光。梁群英想到整日把身子鎖在屋子裏,麵壁苦讀,不由得感慨地說道:一天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一生之計在於勤。自幼就讀書、習字、寫文章。熬過了春色,洗盡了鉛華。現如今文不能匡國濟事,武不能捕雞捉狐。為社稷 稟君子之器,是讀書人的誌向,功名二字誰人不想,誰人不願。自古以來取士之法變了又變.由薦舉製,改為九品中正製。由九品中正製改為今日的科舉製。在先古之時,士子尚可傲公卿,遊列國,擇主而從之。自唐朝開設科舉,世風大變,尚空談,輕實務,文風浮泛。士品也日下,既無安民之誌,有無治國之才,圖虛名貪求俸祿。一旦進入官場,仕途上更是艱辛,為了保住高官厚祿,更是使盡渾身解數。溜須拍馬,阿諛奉承,梁群英想到此痛苦地搖了搖頭。
韓玉婉看到河溝裏,坑池邊露出尖尖的蘆芽。清水塘裏,一群群鴨子在蕩槳急遊,一隻隻白鵝浮在水麵上引頸高歌。韓玉婉隨吟了蘇東坡的一首詩,《惠崇春江曉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食。”韓玉婉不求功名,不思想榮辱進退,很自然地沒有那麼多的煩心事。一路走來,隻是欣賞大自然的巧奪天工,挺拔的高山,幽深的穀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雄鷹在高空中展翅翱翔,俊鳥在林中低唱。突然想到剛死去丈夫時,悶在家中守寡的時候,前後相比,猶如隔世之感。如今相出籠的小鳥,感到天是這麼地高,地是這麼的闊,大自然是這麼地美……
宋祖琳又是一番心境,一心想著名登金榜,誌在必得。一旦高中,出則輿馬,入則高堂。堂上一呼,階下百諾。是何等的榮耀。一旦有個閃失,有何顏麵再見諸弟兄們。能否高中,心裏實在沒底,不由得臉上露出了難色。三個人都有不同的心事。
三個人緊走慢走,很快來到了獻縣城裏。他們三個人慢慢地向前走著,隻見路邊的東廂高掛著一個布晃,上頭寫著:代寫家書、文約、狀紙。一旁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文房四寶——筆、墨、紙、硯。桌子跟前站著十幾個人,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穿青掛皂,一臉的橫肉,一根發辮纏在脖頸上。用手指著代筆先生,惡恨恨地罵道:你他娘的老不死的家夥可會寫幾個臭字了,就覺得天底下盛不下你啦!你也不問問這娘兒兩個告的是誰,就給他們寫狀紙。你這條老狗命若是不想活了,就給她們寫狀紙,看我不把你的頭擰掉扔到茅坑裏去。隻見代筆先生被氣得手足打顫,憤怒地爭辯道:他們二人告的是誰?是當今的皇上?是一品當朝的大員?是朝中各部院的大臣?還是那個省府的封疆大吏?那個一臉橫肉的家夥被問得無言以對,隻聽他哼了一聲道:這些都不是,可我們家主人在這獻縣城裏,也是屈指可數的首富,跺一腳,滿城都要顫動的人物,就是知縣大老爺對我們家主人也要禮讓三分的。誰不知眼下的獻縣城就是知縣和我們家主人的天下,誰敢說他一個不字,誰敢說他放的屁是臭的。代筆先生一聽哈哈大笑道:你別拉大旗當虎皮了啦,你更別拿知縣嚇唬人。我就敢說你家主人狗屁不是,他不但放的屁臭,他的為人更臭,臭不可聞,頂風能臭八百裏。他不就是一個破下九流,一個臭擇豬閹羊的嗎?他恩將仇報,霸占蘇家的產業,又圈養你們這些惡奴,在街上橫行霸道,不可一世,我奉勸你們,烏雲遮日那隻是暫時的。他解成恩強行霸占蘇家的產業,能否如願也未可知呢?你不就是那個醉倒狗——胡八嗎!完完全全是解成恩喂的一條狗,你張牙舞爪的嚇唬誰?
胡八是市井無賴,有一會在街上吃醉了酒,躺在街上沒人。他把吃進肚子裏的東西都噦了出來,弄得滿地都是,一條狗走進他的身邊,吃他噦出的東西,結果這條狗也醉了。醉狗在街上亂轉圈,還不住地亂叫,招來很多看熱鬧的人。後來有人給他送了一個諢號——就叫醉倒狗胡八。當初誰一叫他這個諢號,他就給誰急,後來人叫的多了,也就認了。 胡八憑著學的三招兩式,在街上經常招惹是非。解成恩要吞沒蘇家的產業,要一個賴子做幫凶,就看中了胡八。
解成恩聽說蘇瑞紅母女請老秀才白複申寫狀紙,就讓胡八到街上恫嚇寫狀紙的人。蠻想到給他來個下馬威,就能鎮住這個老秀才。哪想到這老家夥不吃他那一套,反被罵的狗血噴頭。這胡八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拳把白複申打了個趔趄,有一巴掌把白複申打得口吐鮮血。梁群英看到此高喊了一聲,住手。胡八還真的聽話,立刻住了手,看了看梁群英、宋祖琳、韓玉婉。一個穿著考究,氣宇軒昂,舉止雍容,不同於平民百姓,膽怯地結巴著嘴問道:您——您——您們是幹啥的?梁群英不屑一顧地說道:我們是大清的子民。梁群英用手一指被打的白複申,義正詞嚴地問胡八道:他身犯何罪?律犯那條?你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打出手。難道天下沒有王法不成?胡八聽來人說話不善,雖然聽不懂什麼律、法的,看來人鎮定自若,談吐不俗。估計三個人不是碌碌之輩,沒有再多說話,就相狗一樣夾著尾巴溜跑了。
站在代筆先生跟前的母女二人,看到梁群英給代筆先生說話,便向梁群英、宋祖琳、韓玉婉連連地福了幾福,訴說起事情的原委。那年老的是蘇家老婦人,那個少女叫蘇瑞紅,年方十七八歲。父親蘇文公已經病逝,眼下隻有母女二人相依為命。隻因當年蘇文公去朋友家吃醉了酒,醉倒在返家的路途中。解成恩以擇豬閹羊為業,滿村莊跑著招攬生意。他認的蘇文公,見蘇文公躺在大路上,把蘇文公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把蘇文功背到家中。蘇文公在家中躺了三天,才醒過酒來。諢家{也就是前頭提到的那個老夫人}給丈夫說道:你醉倒在半道上,若不是解成恩把你背回來,家中的人還覺得你住在朋友的家裏,未曾回來。你死在半道上也不曾有人知道。你已經清醒過來,還不去解成恩家說句感激的話,表示一下謝意,也不枉人家背你一回。蘇文公說道:我可是無情無義之人。
蘇文公來到結成恩的家中,看到他們家中的陳設,是窮的叮當響,真是一貧如洗。他的婆娘和他的一個孩子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隻是他那兒子,雖然是衣衫破舊,卻顯得十分的精神。解成恩看到大富豪親臨他家,真是他家滿壁生輝,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受。急忙讓婆娘燒茶水招待蘇文公。蘇文公急忙擺手示意不要忙,我說幾句話就走。蘇文公真誠地說道:承蒙解兄那日把我從半道上背回來,解成恩沒等蘇文公把話說完,就連忙說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蘇文公謝過了解成恩之後,又問解成恩道:你整天在外頭跑,一天能掙多少錢?解成恩苦笑了一下說道:不滿蘇掌櫃的,說起來寒酸的很。跑一天也掙不到幾個錢,少則十文八文的,多則二三十文不等,一天一個子不掙也是常有的事。蘇文公同情地說道:既然是這樣的不景氣,你就別指望這個手藝吃飯了,我給你找個吃飯的門路。我又開了一個布莊分號,正愁著人手不夠用的,你也不熟習這個行當,現在哪裏做幫工,先幹些雜活,每月給你五百文銅錢。當時解成恩感激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從此解成恩就在蘇家的布莊上幹起了雜活,全家的日子有了大的改觀,一家的吃飯穿衣都有了著落。家中若有個急事什麼的,還可以在櫃上借支一些,當然蘇文公對解成恩格外的寬厚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