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頭(1 / 1)

杜大頭因其頭大如鬥而得雅號。他的頭比別人都大,回溝多,腦汁多,故而聰明過人。

聰明人總是愛露能,俗話說,“該露不露,心裏難受。”杜大頭也擺脫不了這條規律。他帶頭給老師們取了許多外號(恕不一一複述),這些外號都是諧音,令學生們忍俊不禁,更令教師們發窘。

從來沒見過杜大頭的父母來參加家長會,仿佛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孩子,沒爹沒娘沒人管。時間長了,有人就傳出話來,杜大頭他爹,是個右派,在廠裏被勞動管製;他娘和他爹正鬧離婚,也不管孩子。知道他有這樣的家庭背景,老師也懶得管他了,放任自流,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幾天都難見他的蹤影。後來,他就徹底不到校了,跟著高一屆學生,提前下農場了。

等再見到杜大頭的時候,是幾年以後了。他雖已返城了,卻不同原來的同學來往,整天和農場的那撥知青泡在一塊。據說,他父親已被平反摘帽,給他弄了個指標,進廠當工人了。當了工人就有錢,卻不見他請同學吃飯,也不見他結婚。又過了幾年,聽說他從部隊挖了個女兵談戀愛。女兵是文工團唱女高音的,家也在小城,是部隊當年特招走的。女兵的父親是小城工廠合唱團的指揮,母親是小學的音樂老師。女兵常來小城慰問演出,被父母視作掌上明珠。這樣的佳人怎麼到了杜大頭的手上?問誰,都說不知道。據說,女兵的父母很不同意,掐半拉眼都看不上杜大頭。

杜大頭當了幾年追星族,把女兵追到了手。女兵轉業後,進了工廠,和他爹在一個合唱團裏唱歌,號稱團裏的台柱子。可惜好景不長,合唱團紅了沒兩年,宣布解散了,各人自找門路。杜大頭不舍得讓媳婦頂崗位倒夜班,就琢磨著開飯店了,讓媳婦當老板娘。飯店開到哪兒呢?開到黃河灘,讓客人坐遊船、釣鯉魚、吃野味……

媳婦就停薪留職了,到黃河灘開了家“阿慶嫂飯店”。黃河灘上可捕魚捉蝦,還有拾不完的大雁、野鴨,弄二兩小酒一抿,誰不說咱“阿慶嫂”好!杜大頭有空也往黃河灘跑,幫媳婦打理飯店。但他還掛著廠裏的人事關係,既沒辭職,也沒停薪,隻是不要獎金了。他的獎金讓班長隨便用去,隻要班長不找他的麻煩就行。節假日,他還弄個車,把班裏的同誌請過來,上船喝酒吃鯉魚嚼豌豆。

飯店有杜大頭這個大腦袋一晃蕩,就活泛得許多。每逢節假日,各色人等,都喜歡開車到黃河灘玩,喝點小酒,吃點野味。野味那個鮮啊,能把人香一溜大跟頭!

媳婦也獻計獻策,逢周末,在黃河灘上引吭高歌。唱民歌,唱流行歌曲,也唱中外名曲。嶽父也放棄了對杜大頭的成見,領著合唱團的老朋友過來,麵對黃河,時不時地來段《黃河大合唱》。歌聲一起,響遏行雲,引人唱和,令人動容。而嶽母,則在一旁拉弦子伴奏。眾人忍不住了,就開始卡拉ok,扯著嗓子唱歌。

“阿慶嫂飯店”的名聲就大了。媳婦一個人忙不過來,杜大頭就索性全程服務了。班組也沒人咬他的蛋,吃了人家的嘴軟嘛。杜大頭天生就是個做生意的料,他發明了一個項目,將遊船開到黃河中間去,讓食客麵對黃水滔滔喝酒。他總會先敬客人一杯酒,誰若是不喝,就揚言要把人家掀到河裏喂鯉魚。說完,抓過客人麵前的茶杯,咬一塊吃掉,像吃餅幹那麼脆,嘎嘣嘎嘣,滿嘴生香。

有個官員不信,就帶人實地考察來了。杜大頭把他們請到船上,將船開到了河中央。然後,臉一抹,讓每個人把衣服脫光,一絲不掛,說是裸飲。官員們嚇壞了,不知杜大頭意欲何為。杜大頭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大家都脫光了,咱們不都一樣了嘛!

官員們目瞪口呆,脫?還是不脫?不脫,杜大頭就要把人掀到黃河裏去!

官員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乖乖地把衣服脫了,赤肚精光。

隻有一種人來了不脫衣服,這就是學校教師。每逢教師來了,杜大頭都要作學生狀,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