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昌裏這一帶,關平是個名人,出奇的笨拙讓關平在文昌裏家喻戶曉。
關平打小就比別人笨一些,做什麼事都比人家慢半拍。他三歲上才學會走路,四歲才能說出一些簡單的詞語,上小學時一個“9”老是反著寫,老師手把手地教了多少遍也糾正不過來,老師哭笑不得,就隨他去了,關平的學習成績一直是班裏後幾名,同學們不大搭理他,老師也不太喜歡他,總是讓他坐在最角落的地方自生自滅。
關平像老牛拉破車一樣把自己拉扯到初中,父親可不想讓他讀高中了,不想白扔錢。“讀個技校吧,早日找個工作。”父親安排他進了一家技工學校,但是幾個月後技校也讓他退學了,原因是他在實習操作的時候經常會碰傷自己,學校怕出事故,趕緊將他退了,父親又先後給關平找了幾份學徒的工作,也因為手腳笨,不開竅讓師傅轟了出來。“別人不要,跟著我吧。”父親大手一揮,關平乖乖地跟在他老子的後麵,幫他賣菜。賣菜得手腳靈活,還得會吆喝,起初,關平不肯出聲,老爸一巴掌打出了他的聲音,聲音捏在脖子裏,怪聲怪氣的,象初啼的公雞。
跟了父親一段時間,父親便教他怎樣在秤上做手腳。有一次一位大嫂買菜,拈著一把芹菜隨意了問了下:不會少我秤吧?關平臉一紅,竟然老老實實地說:少了二兩。正好父親聽到了,一巴掌把他煽到一邊,買菜的大嫂也被這個誠實的騙子逗笑了。
父親常常背著人歎息,這小子心眼太死,在這花花世界裏以後的日子該咋過啊。關平不知道父親心裏的急,隻是可著勁兒長,幾年功夫就長成一個高大健壯的小夥子。
關平書讀得不多,沒有同學,加上性格木訥,缺少交際,在文昌裏也沒有貼心貼肺的朋友,他經常往李奶奶家裏跑。
李奶奶一個人住在文昌裏,身邊似乎沒什麼親人。關平最喜歡吃李奶奶做的鹹菜,李奶奶總是笑眯眯地看著關平,她喜歡關平的憨厚瓷實,不像別人都當關平是半個傻子。關平和李奶奶也特別聊得來,經常陪李奶奶上街、飯後散步,就像祖孫倆。
文昌裏是個破破爛爛的居民區,靠近河岸,春天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大水常常讓居住在這裏的居民驚慌失措。居住在文昌裏的人家境大都不太好,間間房屋都冒著窮氣,像炊煙一樣扶搖直上。
這年春天,天像一個漏鬥,下了幾天幾夜的傾盆大雨。河水一個勁地往上漲,終於一天夜裏洪峰衝垮了堤岸,文昌裏成了一片汪洋。
洪峰通過的時候,坐在閣樓上的關平突然想起了李奶奶,他急忙撐起小筏子,父親問他幹什麼去,他說去看看李奶奶,父親急了,這麼大的水?你不要命了?關平也急了,我怕李奶奶讓水衝走了,她一個人,多可憐啊!
關平撐著小筏子在激流中劃進李奶奶家,李奶奶一個人在閣樓上嚇得雙腿發抖,看見關平進來了像看到救星,一下子哭了出來,關平摟著李奶奶,像安慰孩子般地安慰著她。
洪水過後,一輛嶄新的寶馬開進了文昌裏,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徑直走進李奶奶的家。
“媽,這次說啥我也得把你接走,免得人家在我背後戳脊梁骨。”
“跟你走也行,不過你還得帶走一個人,不然我放心不下。”李奶奶把關平拉出來。
“他就是你經常在電話裏跟我提到的那傻小子?”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著關平:“看這木訥勁,跟我當年的樣子不相上下。”
“關平,你願意跟我走不?”中年男子拍拍關平的肩。
“去哪裏?”關平如墮雲霧,他還在納悶,李奶奶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兒子來,看樣子還挺有錢。
“去他公司啊,讓他給你找一份好工作。”李奶奶說:“我特意把他叫回來的,就是讓他帶你走。”
“他有這個能力?”
“當然,他自己的公司,他說了算。”
“可是我文化不高,人又傻又笨,我幹不好的啦,我隻能賣菜。”
“傻小子,你還想賣一輩子菜啊。”李奶奶心疼地說:“我就是看不得你賣菜,不會少秤,天天挨父親的耳括子。”
“笨沒關係,我給你機會,你肯學嗎?”
關平點點頭,頭一次別人這麼耐心地和他說話,他很高興。
“笨人的身上有一種聰明人所沒有的品質,我相信假以時日,你會比聰明人更能幹,當年,我也是一個別人不喜歡的笨小孩。”
第二天,關平和李奶奶在大家驚羨的目光中坐著寶馬走了,“傻人有傻福。”文昌裏的居民又羨慕又嫉妒地看著寶馬車屁股冒出一溜輕煙消逝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