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段 會佳期得遂夙姻 謁山嵐重逢桂蕊(1 / 2)

第三十九段 會佳期得遂夙姻 謁山嵐重逢桂蕊

艾炙見蘭瘦翁尋訪雪香,知偽書之計已破,卻不知雪香在西子廟作寓。是日走到西子廟來,一頭撞見雪香,正欲避走,早被雪香看見,呼曰:“艾兄,今日幸會。”艾炙聞呼,隻得走上前來周旋。雪香曰:“去歲煩艾兄為蘭氏寄書到舍,殊多簡褻。”艾炙曰:“去歲叨擾尊府。”鬆聞雪香言為蘭氏寄書到舍,知是造偽書的艾炙,乃呼曰:“此即破人婚姻者耶,我鬆翠濤決不爾貸!”遂一手揪住艾炙欲擊,竹與雪香解釋,艾乃抱頭鼠竄而去。竹曰:“翠濤何必如此?”鬆曰:“這樣奸險小人,我鬆翠濤豈能容得?”雪香曰:“翠濤此舉亦足褫艾炙之魂,真是痛快人心。”月鑒曰:“鬆相公真豪俠之士。”竹笑曰:“翠濤若是習武,怕不是個赳赳。”鬆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似你專用毛錐,若遇無可用之地,便似大蔡縮頭。”竹曰:“我這毛錐若錐到尊閫,自然是要縮頭的。”月鑒曰:“相公們俱是玉堂貴客,也喜說戲謔話。”雪香曰:“功名何足以拘人?”於是坐談半晌而罷。

蘭瘦翁自西子廟歸,對池氏說前秦生即是梅生,池氏亦甚驚喜。芷馨聞之以告猗猗,猗猗曰:“那山家女子所說,我早知其不謬。”芷馨曰:“梅相公今年大魁天下,小姐真是有福哩。”猗猗曰:“這是他的福命。”於是瘦翁擇日成禮;猗猗聞之,潸然泣下,謂芷馨曰:“我得事梅郎,自是得所,但我父母膝下無兒,我隨梅郎去後,這桑榆暮景有誰侍奉?”芷馨曰:“老爺、太太必有萬全之策,小姐不須憂慮。”池氏亦憂及女兒去後膝下無人,瘦翁謂池氏曰:“我想向來原是在羅浮居住,於今不若再搬回羅浮去,庶可與女兒常相聚首。”池氏稱善。

婚期將近,瘦翁收拾自芳館為女兒洞房;接鬆、竹為媒,即在自芳館北客房居住。鬆指隔牆謂雪香曰:“你從前在這裏作寓,這隔牆是尊閫臥室否?”雪香曰:“是也。”鬆笑曰:“難保無逾牆相從之事。”雪香曰:“翠濤是何言歟?”竹曰:“去年雪香在這裏,不過是兩下留情。至若苟且的事,我可以信其必無。”

到了花燭之夕,鬆、竹作詩詞相賀。竹詩雲:

赤緊溫柔第一巡,鴛衾錦帳不勝春。

豈知此會新婚夜,仍是當時舊遇人。

扣解芙蓉羞半麵,香含豆蔻現全身。

雨雲初歇陽台暖,定比從前笑語親。

鬆填《江城梅花》一闋雲:

良宵風月價誰論,盼新婚,到新婚。兩個含歡,有酒對芳樽。夜漏迢遙人語靜,翠幃裏,便惺惺、無限情。此情此情怎能禁,臉兒濫,口兒親。睡也睡也,睡得穩、著意溫存。你個去年,花月照閑庭。早想合他同處寢,僥幸也,到今宵、事竟成。

雪香看畢,曰:“二兄高才,弟一時不能屬和。”鬆笑曰:“雪香的心早已莫知其鄉了。此時諒必想不出一句什麼來,你不和也不勉強你。”

至夜二更後,雪香歸到自芳館。芷馨見雪香入,即出房而去。雪香與猗猗此夕相見,比從前更有一種風情,令人領略不盡。雪香謂猗猗曰:“去歲與卿別後,誰想竟有今日。”猗猗曰:“去年郎君改姓更名,來寓妾家,妾恨無投梭之拒,至今思之,殊深愧悔。”雪香曰:“卿何作如此語?去年我來兩月,知卿貞靜。彼時卿得艾炙偽書,隻道我已別娶,故不得不擇佳婿,為終身計。與我詩中寓意、眼底留情, 亦何足怪? 假若無艾炙偽書,卿必貞守舊盟,決不輕易於動念。”猗猗曰:“郎君此言,正道破妾的苦衷。”雪香曰:“我去年與你留情,也是為偽書所誤。假若無那偽書,我亦必靜待佳姻。即有如卿才貌雙全的人,何敢複生妄想,致等諸薄幸一流。”猗猗曰:“郎君去年若不改姓,倒免得一番周折。”雪香曰:“我若早知卿家姓蘭,也免我夢想神思。”猗猗曰:“彼此都是一樣。”雪香曰:“我前日來時,若不說是姓梅,你家也還要訪姓梅的,豈不又費周折?”猗猗曰:“妾已早知郎君不姓秦的。”雪香曰:“卿怎早知我不姓秦?”猗猗曰:“今春偶遊西子廟,遇一姓山的女子,那人是從羅浮新搬來的。我偶念桂蕊贈你的詩‘不遇範公全晚節’二句,他即念上二句。我遂留意邀他到家,問及此詩,他便說不是姓秦;且知君與桂蕊的事甚悉,君與那人亦有情否?”雪香曰:“不知有這姓山的。”猗猗曰:“他是羅浮人,與君不遠,何竟不知?”雪香曰:“羅浮女子甚多,我何能知?”猗猗曰:“他何以知君與桂蕊的事?”雪香曰:“桂蕊乃銷魂院名妓,那女子知得亦是常事。”猗猗曰:“桂蕊有才貌是以有名,那婦子亦有才貌,何竟無名?”雪香曰:“才貌如何?”猗猗曰:“比妾似還勝些。”雪香驚曰:“離我家不遠,哪有這樣好女子?”猗猗曰:“聽他言語,亦似與君有情,我疑即是桂蕊。但桂蕊即蒙郎君贖他出院,何得到這西泠來?”雪香愀然曰:“提起桂蕊,令我心惻。”猗猗曰:“尚未出院耶?”雪香遂將桂蕊投水的事告知猗猗;猗猗亦深為惋惜,且曰:“那山家女子的父,從前亦尋訪郎君,何不去拜謁他家,或可見那女子?”雪香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