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侯春琳得意忘形 李素梅善解人意(1 / 3)

第六章 侯春琳得意忘形 李素梅善解人意

侯大川沒有走遠,他去村西邊的小山溝裏了。

侯大川的家鄉處於平原地帶,一馬平川,沃野千裏。但就在村子西麵不足二裏地,有一個小山包,不大的,方圓沒有一裏路,海拔也就五十米左右。侯大川小的時候常到這裏放羊,曾聽老頭們雲裏霧裏胡侃,說這小山包神奇著呢。說當年王母娘娘下凡,看見這海洋一樣大的平原,甚是喜歡,便招來七仙女來玩,玩完回去的時候,不小心丟了一塊金疙瘩,但已經拿不回去了,就隨手拔下頭發上的針簪,把這金塊一劈兩半,算是破了金疙瘩的仙氣兒。老頭們說,如果這金疙瘩不破成兩半,那就不得了了,他們這個村不出個國家主席起碼也出個總理,但一破也就沒有用了,最多出個縣長什麼的了。老頭們說得有鼻子有眼,不能不讓人信服,侯大川就相當於縣長。

侯大川之所以到這裏來,是認為這裏清靜,涼爽,可以沉下心來想問題。山中間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溝,說是溝也算不上溝,長度不到百米,寬度也就十來米,闊了說也就是個汪堂。溝裏水特別清澈,藍盈盈的,就是沒有魚,沒有蝦,甚至沒有生物。水透涼的,夏天裏人也不敢下去洗澡,冬天它也不結冰,水裏有熱氣兒冒出。侯大川爬上山,又下到溝坎上,離水麵一米左右,他坐到了石頭上。石頭很平整,也沒有塵土什麼的。他掏出香煙,點燃一支抽著,眼睛望向遠方,鎖緊了眉頭。

侯大川所要想的問題就一條,那就是剛才他跟市公安局柳局長打的那個電話。不錯,他把周慶祝告了。他認為周慶祝罪大惡極,理應遭到報應,受到逮捕法辦。但沒有過多久他就後悔了,他感覺這事兒是不是處理得太草率太急躁了,沒有考慮後果。所以,他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重新把問題捋一捋,想想清楚,別落下太大的後遺症。

周慶祝放火燒了高家,是不能原諒,逮捕法辦也沒有錯誤,但他罪不至死,將來要從監獄放出來的,要回到村裏生活的,而且要跟侯大銀見麵的。問題就出來了。公安局兩年沒有破案,周慶祝肯定認為沒有事了,所以才敢跟侯大銀說,現在他突然被捕,可以肯定,周慶祝首先懷疑是侯大銀告的密。農村不比城市,這裏不行可以挪到那裏,單位不行可以調調,市裏不行可以換換,但農村都是老門舊家,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做鄰居,周慶祝出來了一定會報複侯大銀,這是確定無疑的。高家與他無冤無仇他都毀壞人家,何況你把他送進監獄?常言道:君子好見小人難纏。像周慶祝天天住在村子裏,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對你下毒手?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卻給弟弟留下一個禍根,留下一個仇人。侯大川越想越覺得後果可怕。

還有一個問題忽略了,那就是周慶祝是否跟封櫻桃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如果有,告發他也有情可原,如果沒有,那就更對不起侯大銀了。說來好笑,這麼多年,侯大川都沒有正眼看過幾個弟媳婦。也許是受孔子的影響太深,弟媳婦與大伯哥總是授受不親的,總是不能對眼相看的,否則,就是心懷不軌。

侯大銀是個搗蛋角色。他人樣長得跟老大差不多,隻是個頭沒有老大高,骨架沒有老大寬,但在農村也是挑不出大毛病的,想找媳婦沒有問題,就他家條件,就他個人情況,太好的不敢說,勻溜的女人那是肯定願意。但他死活不願意找當地的,說是基因相近,將來孩子不會太聰明。他有事實證明,說是他們村自古就出過一個清華大學生,還是人家陳家的孩子。當年陳家窮得叮當響,在農村找不著媳婦,快四十了還是光棍一根,便找親戚兌錢給他在四川山區買了個媳婦。那媳婦腚大腰圓,一連給陳家生了三個兒子,個個聰明得了不得,村裏小學校的老師直誇孩子,說老師都教不了他,簡直太厲害了,老師在前麵念一遍課文,人家孩子後麵就什麼都懂了。把侯繼續兩口子氣得沒有辦法,撒手不問他了。侯大銀真有能耐,四川的他沒有找,竟然找了個湖南常德的。他振振有詞道:“現在,咱們中國有四個地方的美女最受用:一是東北的女人,個頭高,皮膚白,出力幹活伺候人沒有說的;二是蘇州杭州的女人,小巧玲瓏,水靈剔透,會撒嬌會發嗲,摟在懷裏就像揣著羊脂玉;三是四川盆地的女人,胸大臀大很有肉感,想生兒子沒有跑;四是湖南湘妹子,體型最有曲線美……

雖然一家人都誇封櫻桃漂亮,侯大川攏共沒有仔細瞅過,也就朦朧看個大概。人也行,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唇,說話聲音也好聽,銀鈴一般……

“哎喲喂,你怎麼跑這裏來?”侯大川正想著,突然聽到李素梅說話,他回頭看見她站在山頭上正向下瞅他,笑道:“你真可以,還變成孫悟空了。”李素梅嗔怪道:“一家人到處找你,你竟然躲這裏看風景了。”“找我幹什麼,我不是全權委托給宋無謂了嗎?”“怪不得你手機沒有信號,這地方好僻靜喲。你以前從來沒有帶我到這裏來過,確實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空氣清新,好一派田園風光。 ”“你不要發什麼感慨了,快說,找我有什麼事?”“你們局裏來了幾個人,給老父親吊孝的,是你的駕駛員小蔡帶來的。”“他們走了嗎?”“找不到你,他們隻能走了。我留他們吃飯,他們不幹。”“他們走了,你還找我幹什麼?”“哎喲,你這人好沒良心。我不是關心你嘛。”“我都半截老頭了,有什麼擔心的,你回去吧,我在這裏靜一會兒。”“我不走,我也想欣賞這裏的風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那你離我遠一點兒,別讓我看見你。”“我就那麼讓你討厭嗎?”“不是討厭,是不想被人打擾。”“剛才,春雪與春琳吵架了你還不知道吧?”“她們怎麼又吵了,因為什麼?”“因為紮……折耗。”“真是煩人!”“怎麼煩人,不關你的事?”“你還是走吧,我心裏煩透了。”“我看你還是跟我回去吧。一家人都忙得不得了,你卻在這裏享清淨,他們知道了肯定會說你。”

侯大川一想也是。你是老大,規矩要求你應該足不出戶,跪在喪屋裏守靈,你怎麼胡亂跑呢!手機還沒有信號,他們能不著急嘛?李素梅能不擔心嘛?其實周慶祝那件事是你自己想複雜了。道理很簡單,惡人就得有惡報,就得受到懲罰。假設他出獄了,還敢報複,那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將會遭到更大的懲罰。不用擔心,現在是法製社會,不是解放前,不是壞人當道,民不聊生。放心吧,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侯大川把煙頭扔進溝裏,站起身來,道:“走!”李素梅等著他,看他走近了,便挎上他的胳膊,跟著他下了山。侯大川問道:“大姐跟春琳吵得厲害嗎?”李素梅回道:“好厲害。想打架哩,被大家拉開了。”“回去後你拿兩千塊錢給春琳。”“什麼意思?”“她們肯定是因為紮折耗花錢的問題。春琳不比大姐,她家裏沒有錢,她也不當家。”“好像咱娘給過她錢了。”“你怎麼知道?”“我去找你的時候看見她們在咱娘屋裏說話,春琳看見我還不好意思的,一隻手看緊了口袋。”“那你去問咱娘,如果給了就算了,如果沒有給,你就再給春琳。”“我們簡直成了慈善機構了。”“農村就這樣,親顧親顧,不親不顧。”

侯大川兩口子到侯大剛家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支起四口大鍋,煙囪也立起來了,胖子和幾個夥計在用磅秤驗收鎮上老獨頭送來的菜,因為短斤少兩不時地發生爭執,但都是笑臉,沒有當真,不像侯春雪、侯春琳玩狠的,吵得臉紅脖子粗。看見他們來,胖子主動跟侯大川打招呼,道:“大叔,您城市裏沒有這樣的吧,喜慶憂事擺席都到飯店裏,咱農村還是不行,還是露天裏。”侯大川不認識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狗蛋,我爸叫二貓。您不認識我,應該記得我爸吧。”“那可是,你爸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他比我大一歲,經常帶我去湖裏摸魚。你爸他還好吧?”“不行了,去年他得了腦血栓,半身不遂了。”“你今年多大了?”“我今年虛歲三十五了。”“結婚了嗎?”“早結婚了,我小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代我向你爸問好,有空我去看看他。你看,一晃都四十多年了。”“我爸也讓我代他向您問好,說特別想見您。還說一塊長大的數您混得最好,最有出息。”侯大川掏出香煙每人給他們一支,說道:“你們忙吧,我有事不能陪你們說話了。”

雨布棚也搭起來了,老百姓取名叫席棚,就是吃大席的棚子,占了大半個菜地花園,席棚裏兩排擺了十二張方桌,方桌四邊分別放著四張長條板凳。侯大川跟李素梅介紹道:“這就是擺席的地方,你沒有見過吧?”李素梅道:“見過的。大剛他們幾個結婚不都是這樣的嘛。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侯大川一拍腦袋瓜,笑道:“你看我,腦子真不好使了。”“不是你腦子不好使了,恐怕是被你那些姐姐妹妹弟弟氣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