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侯大川深明大義 薛健康敬佩有加(1 / 3)

第十三章 侯大川深明大義 薛健康敬佩有加

早晨起來,薛健康忙著光臉。今天大姐夫火化,作為大姐的娘家人必須鄭重其事。侯家的親戚雖然多,但在排位上,那都得往後掐,薛家占主導,是主席,基本上說一不二,這是規矩,多少年的規矩,至於說多少年,薛健康也不記得,反正是老輩裏傳下來的,也不是他一家興的,家家都這樣。

為了顯示出薛家人丁興旺,前天薛健康就挨家挨戶通知了五服以內的族人,凡是能走動的不論男女老幼一鍋端。至親更不要說了,三服以內嫁出去的閨女帶著丈夫孩子一塊來。總之一句話,比上次哭喪隆重。農村的風俗就這樣,喪事比喜事關切。喜事去喝喜酒,那得是有來往的,先前沒有來往的,那也得是能來的,還必須有事主下的請帖,不是隨便哪個人想喝就喝,想去就去的,即便你不請自到,酒桌上也沒有你的位子。有句俗話說的,喜事叫,憂事到。憂事就不一樣了,你盡可以不請自到,去的人越多,事主越高興,都是捧場的,當然熱情招待。這樣顯得事主為人好,有人緣。

薛健康光完臉,又拿剪子對著鏡子把鼻毛剪了剪,感覺滿意了,才穿衣裳。衣裳是昨天晚上老伴找好放櫃子裏的,雪白的襯衫,雪青色的褲子,老北京式樣的圓口平底黑皮鞋。衣裳不是自己新買的,都是孫子輩的孩子們送的,說送那是高看他們了,其實是他們嫌舊了,不願穿要扔的。現在的青年人真是拿他沒有辦法,好日子才剛過,就開始燒包了,新買的衣服洗上幾水就不穿了。想想當年那穿的,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真是遭大罪了!現在的日子真好,吃不愁穿不愁,還有閑錢喝茶抽煙,玩紙牌弄景的,舒坦呐。以前窮的

時候,夢想著冬天裏偎著火爐,夏日裏吃個西瓜。現在可好了,一年四季都有空調,還有遙控器,躺床上都能控製他的溫度和開關。你說人真能哈,什麼都能發明出來,空調、電視、冰箱,還有什麼電腦什麼移動電話,老輩裏的念想都應驗了,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

“可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薛健康正胡思亂想,老伴慌慌張張跑了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帶著泥土的菠菜,進門就說道:“你快去看看吧,葛萬才的墳頭被公安局的人扒了!”

薛健康也是一臉驚疑,問道:“咋回事?”

他老伴道:“早晨起來,我去地裏拔菜,看見路上停了一溜小汽車,村裏早起的人發瘋地往野外跑,我弄不明白怎麼回事,也跟去了。誰知道一起子公安和武警。得有五六十口子,直往葛萬才的墳頭奔去。到了墳地,啥話不說,就用那什麼玩意兒咱也不知道,反正是幾分鍾的空,就把葛萬才的墳頭扒開了,棺材蓋也揭了。我的娘!想不到葛萬才沒有火化,屍首還好好的,跟睡著了一樣……”“你親眼見的?”“可不是。”“那現在呢?”“我看見公安拍了照,錄了像,留幾個武警看著,就把葛萬才的屍首用塑料布包了幾層弄上車開走了。”“葛家沒有去人?”“先前沒有去,後來去了,去了上百口子呢。等他們到的時候,武警已經戒嚴了,用竹竿和紅布條圍了好大一個圈,不讓任何人進去。一個當官的手裏拿著擴音喇叭,喊他們在執行公務,如果有人跨進警戒線一步就是妨礙公務,直接抓起來。你沒有見,可嚇人了!武警都端著短筒的衝鋒槍,威嚴得很。平時看葛家人耀武揚威的,真到了緊要關頭,沒有一個出頭露臉的,甚至於沒有敢放響屁的。”“這下子熱鬧了。”“可不是。看葛有理怎麼收拾吧。”“不是他收拾,恐怕是人家要收拾他。”

薛健康是個聰明人,知道這是侯大川告的密。葛萬才埋了幾年沒有被挖墳掘屍,昨天他告訴了大外甥,今天就來了公安,不是侯大川,別人也沒有這麼大的能耐,也沒有這麼大的膽量。“嗬嗬,小子有種!不愧為侯繼續的兒子。”當年侯繼續就是敢想敢幹,敢作敢當的主,不然的話,老爺子不會看上他,把大閨女許配給他。挖了葛萬才的墳墓,薛健康很高興,認為這是為老百姓主持了公道,平複了老百姓心中的憤恨。是的,生活在同一地方的人,就應該享受同等的待遇,享受同等的地位,享受同等的製度,不然的話,那隻能是官逼民反。別看老百姓平時沒有脾氣,逆來順受,那是沒有到時候,時候到了自然是暴風驟雨,你死我活。文化人不是說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大哥,咱抓緊走吧。”薛健康剛穿好衣服,薛聰明一腳踏進門來。薛健康問道:“不急,吃完早飯再去吧。去那麼多人,侯家不一定好安排早飯。”薛聰明道:“你言差了,我昨天晚上就跟大川打了電話,讓他安排咱們吃早飯。平日裏沒有機會,現在還不得訛他一頓。人家侯家富得流油,才不在乎一頓兩頓的。”薛健康嚷道:“你怎麼能這樣幹,拿我們薛家當什麼了,我們是混吃騙喝的人嗎!”“那怎麼辦,我都召集好人了,都在門口路上等著了。”“你就是嘴饞,多吃一頓能長一塊肉咋的。車都安排好了嗎?”“安排好了,三輛手扶拖拉機,三輛小車。”“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去吧,不吃也是浪費。”

昨天晚上宋無謂就提醒侯大川道:“你該跟縣裏熟人打個電話,安排明天火化第一爐,那樣幹淨,質量還好,不能跟別人摻和。你不知道,火葬場的工人服務可差勁了,態度惡劣得很。”侯大川本想打的,宋無謂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市火葬場也出過問題。一位老頭火化,骨灰裏竟然有避孕套,老頭家人不願意,差點兒鬧出人命。當然縣裏也有熟人,縣委、縣政府兩個一把手都是以前的夥計熟人,組織部、人事局更不用說了,都是部下。兼著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職位侯大川一直瞞著老家的人,怕不三不四的人找他提幹什麼的。但後來想想打電話不合適,那不是通知人家來吊孝嘛,不是故意跟人家要燒紙錢嘛,讓人家怎麼看自己。平時在他們的心目中印象很好的,不說廉潔奉公,起碼在經濟上沒有出過問題,生活作風更不要說了,可不能因為這點兒事,影響了自己的良好形象。最後他拿定了主意,沒有去打那個電話。

早晨起來,洗漱完畢,又回到了喪屋,沒有多大會兒,侯大川就看見租賃的靈車開來了。侯大川出門迎上去,跟駕駛員客氣了一番,便仔細看靈車的狀況。駕駛員是個小老頭,個子不高,圓臉光頭,估計是退休後自己單幹的。靈車蠻新的,前麵擋風玻璃上有一個“奠”字,車裏兩邊是一排沒有靠背的座位,中間是一個放遺體的長方形的木箱,其他沒有什麼。聽說駕駛員沒有吃飯,侯大川趕緊到夥房要了一盤芹菜炒肉絲,一碗菠菜蛋湯,還有兩個饅頭,讓駕駛員去席棚裏吃飯。剛安排好,就聽見手扶拖拉機的聲音。侯大銀道:“大哥,您快出去迎迎,咱舅家的人到了。”侯大川沒有停腳,到大門口去迎了。

薛家人架子還真大,在大路上下了車,都站那裏等著,沒有一個過來的。侯大川到他們跟前,跪倒磕了一個頭,薛健康、薛聰明他們才走過來說話。

薛聰明想說話的,但看見薛健康把侯大川拉到路邊小聲嘰咕去了,便甩開膀子帶頭去了侯大剛家。

薛健康跟侯大川感慨道:“乖乖,你幹了一件好事,大好事!俺村裏老百姓沒法再高興了。”候大川不知就裏,問道:“什麼事?”“裝憨了不是。你知道不,俺莊上葛萬才的墳頭,今天早上天剛朧明就被公安局的人給掘了,屍體拉走肯定是去火化了。”“哦。”“我一猜就是你舉報的。昨天咱爺兒倆剛說了,今天就發生了那種事,不是你還能有誰。 ”候大川沒有接他的話茬,道:“大舅咱去吃飯吧,飯菜都涼了。”薛健康很失落地埋怨道:“你看看你,跟大舅還賣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