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愛民救護封櫻桃 侯大川捐助宋無謂
一大早,侯大剛就叫起兒子紮根,準備和侯大金一塊去找封櫻桃。不論怎麼說,畢竟是自己的弟媳婦,是兩個侄子侄女的親生母親,即便她做錯了,完全錯了,那也得原諒她。不論怎麼說,不能讓兩個孩子受苦,說起媽媽跟人家男人跑了,一輩子在人麵前抬不起頭來,弄不好兩個孩子一生的前程都給耽誤了。正準備走,秦愛民攔住紮根,道:“你不要去了,學校那麼忙,耽誤了上課人家家長肯定有意見。我在家也沒有事,我跟你爸一塊去,遇見你嬸子,我也好勸她,你們三個大男人,深淺都不是。”侯大剛一想也是,三個人兩個大伯哥,跟弟媳婦說不好說,拉不好拉,勸也不好勸,秦愛民跟去最合適不過了,便爽快地答應了。還是秦愛民想得周全,她沒有騎摩托車,跟侯大剛坐的二等座,如果遇見封櫻桃,他自己騎車回家,她們直接打出租車回家,兩不耽誤。
路過鎮上,侯大金提出來分開找,讓侯大剛兩口子去縣公安局,他去鎮派出所,這樣希望就大些,不可能都落空。聽他說的有道理,侯大剛兩口子就同意了,他們去了縣城。誰知道侯大金在派出所門口魚兒一樣泛個花就溜了,折回頭去了他的養鴨場。他分析封櫻桃肯定去縣裏了。一般公安局逮人都是送到縣拘留所,在鎮派出所不可能過夜,這是有規定的。再說了,自己有手機,侯大剛真是打電話問他在哪裏,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在鎮上。從鎮上到養鴨場也就二十多裏路,騎快了,也就上廁所解大手的空。
到了縣公安局,侯大剛跟傳達室的老頭一打聽,人家頭搖得貨郎鼓一樣,說沒有看見一個什麼鄉下女人,讓他們去拘留所看看。到了拘留所打聽,看門的回答得跟那老頭一樣。這樣來回折騰了兩圈,侯大剛有些煩躁了,想打道回府。秦愛民道:“你們男人就是急性子,想找人就得有耐性。”她讓侯大剛坐在公安局大門口的樹下歇著涼快,自己去附近超市裏買了麵包和礦泉水來,兩口子吃著喝著,拿眼四下裏瞅著,不放過任何一個進公安局大門的人。眼看到了中午,公安局的人下班了,一個個前後腳地從大門裏出來。侯大剛沉不住氣了,道:“咱們回去吧。你看天,東北角起黑雲彩了,說不定要下大雨。”秦愛民欣喜地道:“下雨好,下大雨更好,你沒有看見,地都旱得冒煙了。 ”“下雨是好,我就怕咱挨淋,當緊咱沒有帶雨衣。”“那不怕,真是下雨了,咱找地方避避就是了,又不是急著回家。再說,這場雨對咱侯家太好了,雨淋墳,輩輩出貴人。”“咱爸都埋了三天了,不作數了。”“你知道個屁!按以前的規矩,咱爸該今天圓墳,現在怎麼都時興當天圓墳了,以前是三天圓墳。今天上午圓墳,下午就下雨,這是最靈驗的。”“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真是下大雨,那就真回不去了,身份證沒有帶,找個地方住都不行。”秦愛民拿眼睛望望東北,看見黑壓壓烏雲真的上來了,而且風也是越刮越大,道:“行,就聽你的,咱們回去,明天再來。”於是他們騎上摩托車回家了。
剛走沒有二裏路,狂風夾帶著大雨電閃雷鳴撲麵而來,沒有辦法,侯大剛兩口子趕緊找個地方躲一躲。該當封櫻桃有救,他們也就躲了半小時不到,就一眼看見封櫻桃從雨水裏踉蹌著走來,到了馬路中央站著不動了,來來往往的車輛在她身邊鳴笛穿過,情況十分危急。侯大剛兩口子幾乎同時發現了封櫻桃,便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秦愛民一把抱住封櫻桃,大喊道:“我的好妹妹,你這是做啥呢,怎麼還想不開啦!”封櫻桃發瘋似地大叫道:“你們不要管我,讓汽車把我撞死好了!”秦愛民道:“看你說的什麼混賬話!不為你自己也得為兩個孩子著想,他們實在太可憐了。”侯大剛奪過封櫻桃手中的包裹,從身後推著她們到了路邊的商店裏。秦愛民迫切地道:“還避什麼雨,我們趕緊打的回家。你看櫻桃淋得濕透了,全身衣裳沒有一點兒是幹的,這樣長了,非感冒不可。”“那我去截出租車。”侯大剛不敢怠慢,在馬路上攔截了一輛的士,扶她們上了車。看她們的車開遠了,他拿手機跟侯大金打了電話,“喂,大金,你不要在鎮上找了,我們已經找到櫻桃了,你趕緊回家吧。”接著又給侯大川打電話,道:“大哥,愛民跟櫻桃打的回家了,你趕緊讓咱娘燒一鍋薑湯。櫻桃全身都淋濕了,到了家裏得讓她喝碗薑湯發發汗,不然會感冒的。”打完電話,侯大剛在商店裏買一件便宜的雨披披身上就趕緊騎摩托車上路了。
宋無謂當天晚上急於找侯大川也是有他的目的,龔俊敏被逮捕像是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使他突然來了精神,仿佛壓抑了多年的石油猛然間迸發了,認為自己有了希望有了前程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之所以當年能跟侯繼續當下手,也不完全是侯繼續一手提拔的他,另有隱情。宋無謂他姨夫跟侯繼續是戰友,在縣委組織部當副部長,宋無謂初中畢業勞動了兩年,感覺實在太累了,就去姨夫家跑了幾趟,希望他能跟公社領導說說,在公社裏或者大隊裏安排個脫產的職位。姨夫還真好說話,認為這不是大事,就給當時的公社書記寫了一封信,讓宋無謂轉交。這是明情,意思是讓公社書記親自看看他,了解了解他,然後量才使用。公社書記看了信,皺了皺眉頭,拿紅藍鉛筆在信的左下角寫道:“請繼續同誌酌情安排一個職位。”宋無謂拿了信找到侯繼續,侯繼續一看是老戰友的外甥,又有公社書記的簽字意見,便安排宋無謂先在大隊當了治保主任,專職全大隊的治安保衛。後來看他幹得不錯,人也忠厚老實,就發展入了黨,提拔當了民兵營長,進入支部委員會。退休前想提拔他當一把支部書記的,誰知道剛從部隊複員的龔俊敏突然經鎮黨委宣布接替了侯繼續。鎮黨委書記親自找侯繼續談話,話說得冠冕堂皇。龔俊敏在部隊立過三等功,是個人才。其實仔細打聽,龔俊敏跟鎮黨委書記沾著遠房的親戚,也不知道是姨娘還是姑娘的二次老表。農村就這樣,雖然說上級要求民選,其實老百姓壓根兒不知道就小會公布了,參加的也隻有黨員和村民小組組長。知道宋無謂跟侯繼續走得近,龔俊敏上台後就千方百計壓製他,不讓他分管具體工作,尤其村辦企業更不讓他插手,最多管管治安保衛、婦女工作,等於把他掛起來,成了聾子的耳朵。一晃二十幾年過去,當年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現在竟成了一把胡須的小老頭。這麼多年,宋無謂都是夾著尾巴做人,忍耐,等待,再忍耐,再等待。現在龔俊敏倒台了,鎮黨委書記也換了幾茬了,你說宋無謂能不高興,能不激動!但宋無謂也有他的考慮。在侯家莊村,宋家是單門獨戶,前後就弟兄倆,他也就一個兒子,還未成年。當年父親隻身從微山湖東逃荒過來,倒插門到了高家,但沒有三年,二老先後過世,宋無謂的母親比較通情達理,就讓兩個兒子都改高姓宋了,自此與高家斷了往來,隻有跟姨娘還有來往。在農村,單門獨戶是撐不起來的,不遇到事便罷,遇到了絕大部分是看你家族的大小,家族大了就意味著你的拳頭硬,家族小了那你就會被別人欺負,更別想當官管人了。宋無謂這麼多年在村裏一直幹著,也是依仗侯家人的支撐,尤其侯大剛支持他,挺
著他的腰杆,不然他早就被龔俊敏一腳踢了。侯大剛之所以強勢,也是依仗侯大川的權勢和他們的大家族。總而言之,宋無謂如果想當村裏一把手,那必須得有侯大川的絕對支持。即便侯大川退休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鎮裏縣裏市裏說話都有分量。聽說侯大川下月就到點兒,有可能二線退下來,宋無謂感覺希望很大,次日一早就去縣裏活動了。他姨夫幾年前就已經病故了,但兩個姨老表還都在機關幹闊事,一個在縣法院,一個在縣農業局,雖然沒有什麼過高的職務,夠不上縣級的領導,但也都是副職中層幹部,出個主意拿個意見還是可以的。
宋無謂到了縣城,先去看了姨娘。老太太雖然快九十歲了,身板還硬朗,自己單吃單住,不要人照料。在姨娘家小坐了一會兒,簡單問候了幾句,他就去找大表弟了。大表弟之前有三個表姐的,但不知道什麼原因都沒有成人先後夭折了。大表弟在法院,當執行庭的副庭長,相對接觸人多一些,主意自然多。到了辦公室,說明了來意,大表弟不慌不忙地道:“這個好辦,水到渠成的事。你先回去做通侯大川的工作,隻要他願意回老家當你的顧問,你就可以幹你們村的支書。其實顧問是個虛名,他回來不回來都無所謂,你隻要把宣傳工作做好了,你們村裏都知道他是顧問,那就沒有人敢欺負你,敢跟你搗亂。”宋無謂問道:“萬一侯大川不願意當顧問呢?”“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一不讓他經常回來,二不讓他出錢出力,這第三他是名利雙收。你可以告訴他,隻要你們村辦企業盈利了,每年可以給他一些好處。現在全國正在大搞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很多老幹部爭著回農村老家獻計獻策,他何樂而不為。”“我就擔心他再提拔了,聽俺前莊的風水先生給他看相,說他有可能再提拔一級。”“那樣更好。假如他當了人大副主任、政協副主席,那對你更有利。”“不是說領導幹部不能在企業兼職嗎?”“在老家農村兼職做顧問與在企業兼職兩碼事,國家是支持他的,這是扶貧,不是撈什麼好處。”“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有數了。”“你還得抓緊時間,現在那個姓龔的位子正缺著,別萬一鎮黨委再派去支書,你就白忙乎了。”“那我現在就回去。”“讓你抓緊也不是這一會兒,咱弟倆好久沒有見麵了,中午我們一塊吃個便飯。現在機關不比以前,中午不能喝酒。”“那行,我中午就不回去了。湊這空兒你能不能打聽打聽龔俊敏、周慶祝到底犯的什麼罪?”“你什麼意思?”“沒有什麼意思,就是想知道,心裏有數。”“那行,縣反貪局的副局長是我同學,我幫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