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這個中國東北的年輕城市。跟北京比,她缺少曆史的厚重感和皇家氣派,因為她很年輕。跟上海比,她缺少金融的厚實和底蘊,因為她很年輕。可也正因為如此,她妖燒著,豐富著,無所顧忌著,兼容並蓄著,顯出一派神采飛揚的華年氣象。她有著東方的內斂、西方的張揚,東西方文化在這裏相遇,雜憬著,斑駁著,使她顯得很獨特。

這裏簡直是一個小聯合國。各色人種,都能在這裏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和歡樂。

有來避難的,有來淘金的,有來冒險的。於是,在這座年輕的城市裏,演繹著很多奇異的故事。

於是,這裏的建築有些像歐洲,有哥特式、巴洛克式、歐洲古典式、拜占庭式……

乘一輛玻璃馬車駛過中央大街的石頭道,聽著那車聲磷磷,還有那馬蹄子踏在石頭上發出的脆響,使人恍若進入夢境,隻把他鄉做故鄉。

於是在每一個傍晚的時候,哈爾濱的街頭巷尾便有香風陣陣。

街上那些搖曳生姿的女人,胸脯豐滿、昂首闊步的是俄羅斯的馬達姆,低頭弓背、邁著小碎步兒的是日本女人。在那些光怪陸離的霓虹燈的閃爍中,演繹著一個個充滿奇幻色彩的人生故事。

猶太女人很樸素,不張揚,很顧家。她們安安分分地守著一份平實的生活,守著一個家、一個夢。家是丈夫孩子和親人,夢是關於迦南、關於天堂的向往。

果爾達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猶太女人。她到巴魯沙家教完鋼琴課,喝一小杯咖啡就匆匆告辭。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從來如此。

薇拉彈鋼琴大有長進。她能坐住琴凳了。

那架斯坦威鋼琴,似乎對她產生了奇異的魔力。每當她靈巧的小子像一陣風一樣,或像蜻蜓點水一樣掠過琴鍵,讓房間裏充滿美妙音樂的時候,巴魯沙和蓮麗亞互相對望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這一家人都很尊敬果爾達。蓮麗亞有時候會做一些小點心,用精致的小盤子裝著,端給果爾達。

果爾達總是很有禮貌地微笑著,說著“謝謝”。對那些點心從來不動。

每當巴魯沙家開PARTY,總要把果爾達留下來,請她給大家彈鋼琴。

每當這時候,果爾達就沉浸在對於音樂的情思裏。在音樂的旋律裏,她仿佛看見了故鄉,看見了天堂。於是,她流淚了。於是,那些聽她彈琴的人也流淚了。

音樂,就是這樣的神奇。你抓不住它,可是它能抓住你。它能一下子俘虜住所有人的心,讓人哭,讓人笑,讓人憂鬱,讓人惆悵……

漸漸地,在那些外國僑民的圈子裏,果爾達變得很有名。人們都說,果爾達是一個有魔法的女人。她的琴聲是有魔力的。每當有聚會的時候大家總不忘了請她。似乎不請到她,不聽她彈幾支曲子,他們的聚會就會少了很多色彩。

家裏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思帝恩找到了提琴老師,繼續提高琴藝。他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孩子,琴藝提高得很快。

那天,闊夫曼愛惜地撫摸著那把淡金色調子的小提琴,說:“多虧了思帝恩的堅持,要不然,這把琴說不定落到誰的手上了。”

果爾達說:“也多虧了你,冒著生命危險回去取。”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時間,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那血雨腥風的日子……

闊夫曼摟著妻子那柔弱的肩膀說:“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但願好日子從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