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４
半夜裏，冒著危險，果爾達去了巴魯沙家。巴魯沙看見果爾達，又高興又害怕：“天哪，你還活著？”“活著。”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日本人在抓我，你能收留我一陣嗎？”果爾達單刀直入。情況很危急，不容她矜持，不容她含蓄。
“這、這……”巴魯沙麵有難色。他的臉漲紅了，好像煮熟的蝦。
“很為難嗎？”果爾達聲音低沉地問。
“是的，很為難。”巴魯沙一點兒也不掩飾地說。“那我趕緊走，別連累你們。”
“真是對不起。果爾達，我在這裏的目標很大，你的目標也很大……”
“明白。”
“看我還能幫你做些什麼？”“那就不用了。”
“拿一些錢走吧，路上會用到的。”巴魯沙真心地拿出一遝子錢遞給果爾達。
“我需要的不是錢。”果爾達輕輕地搖搖頭，把那錢推開了。
巴魯沙的臉變得更紅了。他有些尷尬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你需要保護，需要收留，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希望你能理解我。”
“理解，我理解。”“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
“這錢你還是拿著吧。中國人有句老話，叫窮家富路。”
果爾達苦笑了：“對於我們來說，這個世界上哪兒都不是家，哪兒都是路。無所謂，也就無所謂了。”“拿著吧。”
“不用了。”
“真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心意就隻用心領吧。”
“你知道，我隻有這麼一種表達方式了。”“明白。”
“原諒我的膽怯。如果我隻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家人……”“明白。”
“如果沒有薇拉和妻子……”“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從心裏是喜歡你的。你的音樂才華讓我折服。你憂鬱的眼睛讓我心動。唉，如果你不是猶太人……”
“猶太人怎麼了？猶太人很髒嗎？很壞嗎？猶太人是魔鬼嗎？不，都不是。猶太人是和你們一樣的有尊嚴的、平等的人。巴魯沙，謝謝你一向對我的關心和愛護，謝謝你的斯坦威帶給我的美好時光。可我要告訴你的是，不管是俄國人、中國人、日本人、猶太人，大家在上帝麵前都是平等的，都應該是一樣的人。都應該是兄弟姐妹。是，我們沒有家園，沒有土地，我們到處流浪，我們受了很多的委屈和苦難，可我們的心是向善、向著光明的。在我們的心裏是有故鄉、有家園的。我們的家園就是天堂。”果爾達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眼睛閃閃發光。是那種奇異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