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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成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是一個說話算數的男人。這是他在山東家就落成的性格。

山東是什麼地方?是大成先師孔子的老家,那裏民風淳樸。

從那裏走出來的男人,個個都是爺們兒,是漢子。

山東漢子說話是算數的。唾沫星子落在地上都是釘兒。他要找到果爾達,他要救她。這是他給思帝恩,也給自己的承諾。

柳大成在流浪的日子裏曾經在長白山的山裏挖過人參,打過獵。在山裏待久了的人,對於大自然的一點兒異常都會很敏感。半夜裏,整個城市都熟睡了。除了風聲雪聲就沒有什麼聲音,除了自己的影子就沒有什麼人影。

柳大成在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尋找了一整天,也不見果爾達的人影。這會兒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去。

在一個有一些規模的城市裏要找一個人,簡直像大海撈針。

難啊,太難了。可他還要找下去。

走啊走啊,柳大成已經是渾身疲憊,腳步也有些踉踉蹌蹌了。不小心他被一個小雪包兒絆倒。他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雪,準備繼續向前走。

驀然,他注意到雪包兒上的兩個氣孔。獵人的敏感使他意識到,雪包兒的下麵一定有活物兒。

那幾年的哈爾濱,天氣特別冷。隔三岔五街上就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被凍死,在水溝邊,在公園的長椅上……

柳大成用他那關節粗大的手當了工具,挖開那雪。柳大成沿著那兩個氣孔往下挖,他的手碰到了一張冰冷的、幾乎凍僵了的臉。長頭發,是個女人。

終於,柳大成從冰雪裏挖出一個人,一個女人。

驀然,柳大成看見了女人的那張臉。他哭起來,他笑起來,他又哭又笑起來。他望著那雪花飄飄的天空,充滿虔誠和感激地叫了一聲:“老天爺啊!”

被挖出的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果爾達。

果爾達已經被凍僵了,失去了知覺。隻是還有一些微弱的氣息表明她還活著。可誰知道她還能活多久呢?還能不能緩過來呢?

柳大成使出一股激勁,扛起果爾達,好不容易把她扛回了家。一推門,睡眼惺鬆的翠兒問:“爹,啥?”

“人。”

“啥人?”

“果爾達。”

“思帝恩,快來看呀,你媽回來了。”

思帝恩看到一個已經昏死過去的媽媽,忍不住哭起來。他摸摸母親冰冷的臉、冰冷的手,哭PP地叫了一聲:“媽媽!”

果爾達卻不動,也不回答。

思帝恩有些恐懼地望著柳大成:“叔叔,我媽媽她還能活嗎?”“能。”柳大成說。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隻能這麼說。

“她都凍成這樣了……”思帝恩依舊很擔心。“這像凍梨凍柿子一樣,得緩。”

翠兒捅開已經壓上的爐火,讓屋子裏快點溫暖起來。又灌了一隻熱水鱉,要往果爾達的懷裏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