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慢慢品,才品得出味道(1 / 3)

阿容親自把報告送給了我。阿容來的時候,我剛吃完早餐,正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我遠遠看到阿容的車停在大樓門口。她開的是一部藍色的寶馬。車牌號是四個0一個6,大家都認識。大家都看過貓和老鼠的故事,在那部動畫片裏,貓見了老鼠就想躲遠點。我就是那隻貓。可我躲無可躲。我走到阿容的車邊,說:靚女,這麼早。阿容說:還不是拜你所賜。我說:找我呀?那進來坐吧。進入大樓,碰上了禿頭。他大概想去飯堂吃早餐。他先跟我打了個招呼,象征性地招了下手。跟著對阿容說:哎呀,程總,幸會,幸會。兩人握住手搖了又搖,半天分不開。阿容的貨在碼頭占了四成,成了禿頭的衣食父母。走私不光成就了不法之徒,還帶旺了碼頭,真是意想不到。

兩人好不容易把手分開了,又聊上了。我看這塊口香糖一時半會兒大概嚼不完,自己先進了辦公室。我把阿容送的茶具拿出來,開始給阿容泡茶。她給我送了五年的茶葉,我給她泡一回茶還是應該的。一會兒阿容進來了,她挨著我坐下,雙眼斜視我。我飛快地看她一眼,說:又怎麼啦?阿容說:怎麼啦?你和你的兄弟呀,還真得感謝我。沒有我,碼頭早關門大吉了。我說:是嗎?多謝你賞口飯吃。

阿容喝了口茶,看見茶幾上的茶具,叫了起來:哇,是我送的耶,你還留著呀?我說:這是傳家寶呀,當然得留著。我給阿容倒了杯茶。茶的顏色很中看,但味道一般。這是碼頭的資本家免費提供的,自然好不到哪裏去。阿容喝了一口,鼻子裏哼了一聲。我也喝了一口,卻哼不出來。這年頭,有茶葉喝已經不錯了,要知足啊。我看著阿容,她還是那麼年青,漂亮,充滿靈氣。我說:阿容,你知不知道,這套茶具對我意味著什麼?告訴你吧,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反感回辦公室。每天早晨醒來,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心想要是不用上班該有多好。可我是個國家幹部,我得回去。我可以去晚一點,也可以走早一點。但一定得去上班。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這是做人的原則。我坐在辦公室裏,有點六神無主。後來你就給我送茶葉,送茶具。想到上班可以見到你,可以泡茶喝,用你送的茶具泡茶喝。我才覺得上班有點意思。

我用手撫摸著淺紫色的茶具,突然生起一股柔情蜜意。遙想當年的阿容何其可愛,她盡管給台灣佬包起來了,還是千種風情,萬般好處。我真的有一點黯然神傷。

阿容捧著茶杯,靜靜地望著我,聽我傾訴。我發現她眼裏閃爍著迷人的亮光,一閃一閃,漸漸凝聚成潔白光亮的一滴淚花兒。可她突然把頭一擺,對著我傻笑。她傻笑著說:看不出呀,你還挺長情呢,那算什麼,不就是幾包茶葉嗎?

是啊,不就幾包茶葉嗎?我倒當真了。我換了壺開水,開始衝第三遍水。茶葉已經淡了,出不了味。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容送的茶葉,那些茶泡三遍還是香氣襲人。但再好的茶也不經泡。對我來說,阿容也是不經泡的。她就像越衝越淡的茶,蒼白,無味。我說:對不起,阿容,我真想給你泡一壺好茶,可是好久沒人給我送茶葉了。

說完我走到辦公桌前,用內線通知小張和小劉進來。兩人進來後,我說:坐下,先喝杯茶。小張和小劉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對著阿容笑了笑。那是無奈的笑,是皮笑肉不笑。對走私佬他們笑不起來。可他們得裝出笑臉,因為走私佬總是以堂堂正正的麵目出現,他們後麵是領導,是地方政府。阿容的越海貿易公司是市政府四大公司之一。眾所周知,阿容還跟領導有一腿。我說:都認識吧?程總,我們的衣食父母呀。阿容說:別這樣講,大家都是為阿爺打工。我說:是呀,越海是政府的公司,咱們政府不可能走私吧?小張和小劉說:是呀,沒必要嘛。可大家都知道,所謂四大公司,就是四大走私集團。我說:小張,小劉,關於那三百噸鋼材,有些誤會。這船鋼材是典型的發錯貨,外商已經承認了錯誤,並願意賠償損失。這件事程總親自向關領導做了反映,關領導也批了,同意退運,你們按關長的意思,馬上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