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無聲陷阱
太陽像懂得人的心思，天剛亮就早早升到了空中。甄峰雖一夜無眠，但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辦公室。作為副區長，他是一位務實穩妥的人。他四十多歲，一頭濃密的頭發烏亮而富有光澤，端莊周正的發型透著飄逸大氣的神采；國字形臉龐，麵色紅潤，鼻直口方，棱角分明，動作幹練，舉止之間無不顯示著他的個性。他來區政府工作已經快三年了，大家對他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同時也大加褒揚。昨晚上，他和有關分管工業的領導，為了拯救麵臨破產、有著幾百名職工的一個紡織廠，苦苦研究到了後半夜，他的改革方案最後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讚同。後來回家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弄得妻子也睡不安生，頻頻怪他。他腦海裏不斷翻騰著工廠改革後的工作阻力、工人反應、效益成果和上級態度等事宜，轉而一想，隻要為了救活一個紡織廠，挽救瀕臨下崗的工人，擔風險也屬正常。心安靜下來，他的眼皮開始打仗，可扭頭看到牆上時鍾快行進到七點，他就勢翻身下床。上午八點半，二輕局還要把昨晚研究出的具體方案報他審核後，上報區長和區委書記。甄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正好門外有人敲門，二輕局劉局長和紡織廠蔡廠長準時推門進來。
“甄副區長，上午好，你來得真早！”劉局長招呼他。“我們大小是領導，心裏有事睡不著呀！再說群眾無小事，那麼多工人等著吃飯，我哪能安心扯大頭呼哩！”他說這話時很嚴肅。
“那是，那是，還是領導境界高。不過你也得注意身體，我們桐鞍一百多萬人口離不開你呀！”劉局長一副憂鬱關心的口吻。
“沒事，講講吧！方案我看看。”甄峰迅速步入正題，可聽了劉局長的話，內心非常感動，心裏暖乎乎的。
他詳細聽了兩人的彙報，又詳細看了方案，並在材料上簽了字。他正要目送兩人出門時，蔡廠長看到劉局長出門後，忽然回頭說：“甄副區長，我們廠裏職工過意不去，讓我給你表示一下，給你買點營養品補補身子。”說著，從上身內衣裏掏出報紙裹著的一大摞鈔票，回頭又看一下身後的門，然後放在了甄峰的桌上，報紙散開了，閃著藍幽幽的光澤。
“你這是幹什麼？我們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怎麼能拿工人的血汗錢做交易，立馬拿回去！”甄峰幾乎吼著說的。
“甄副區長，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替我們工人著想，我們都想表示一下心情。”蔡廠長顫顫巍巍地說。
“不要多講，立馬拿走，不然我讓紀檢委的人來拿。別讓我動氣處分你！”甄峰的臉還是繃得很緊。
蔡廠長知道他非要拿走不可了，甄峰是以領導的口吻講的，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好，甄副區長，我拿走！”蔡廠長急速卷起了桌上的報紙。但蔡廠長走後，甄峰陷入思考。
他想自己為什麼變得死板起來，實際上他何嚐經得起誘惑。當年在部隊，金錢就對他充滿誘惑，他想方設法批發香煙販賣，又想點子炒股，千方百計撈外快。可眼前這是理所當然的回報，偏偏嚴詞拒絕，真是有點不近人情。更何況這幾乎不費工夫，又不擔風險，不過在旁邊講講話，拿點意見，省力還省時。他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左思右想不是味，而且越想越氣。“啪”的一聲，屋裏傳出山響。區政府秘書室有一名年輕女工作人員進來，要打掃碎玻璃。
“你出去吧，我無意間碰掉的，等一會我自己來，我正想一件工作上的事情。”
“這不行吧，怕紮著你！我清理一下吧！”說著，工作人員又拿起掃帚去掃地上的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