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欲壑深深
甄峰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平息家庭風波。他一段時間麵色蒼白，精神萎靡，顯得沒精打采，上班一副有氣無力的神態。他依舊把自己關在屋裏，除了內部開會和需要辦公室購買用品，大家很少能見他一麵。他好像在思考工作，又像在閉門思過。市裏換屆選舉後，他心中的怨氣尚未散去，始終悶悶不樂，甚至為自己的仕途窮盡沮喪懊惱。縱然他知道所有的官員都會告老還鄉，但人生在欲望追求上不可能停歇，如此才能在各方麵收獲成果。一人獨處時間久了，沉默讓人開朗和通靈。他漸漸感覺到，仕途被封門後，一條發財之道愈發通達敞亮。他是業務高手，例行工作他自然會安排，但大多時間琢磨的是另一方麵的事情，他便在辦公室裏期盼和等待著。
這天上午一大早，“東方房地產實業有限公司”經理裴洪亮來找他。作為戰友，他們已經無話不談，甚是投機。此前裴洪亮沒少來找他，每次也決不空手，現金、首飾、手表、皮衣和皮包等高檔衣物品等。為此，甄峰為他也費盡心思，盡力疏通他的開發道路。有一次，他以國土局名義向市政府打了報告，後來動用了公安、城建、執法和區政府等多部門工作人員，事情終於解決。雖然幾家釘子戶不停地到各級上訪，遺留很多消極問題和不穩定因素，畢竟開發得以順利進行，還如期拿到一批批巨額款項。裴洪亮十分感激他這位戰友局長，這次一到辦公室，他就黃亮亮地倒出一大堆金條，讓人眼花繚亂。
“說吧，讓我做什麼？”甄峰麵部平靜如水，邊說邊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
“我想請你幫我催一下剩下的幾百萬工程款，他們似乎有意在卡我們公司。”裴洪亮明顯對開發資金發放速度不滿。
“上麵每一批資金都是按工程進展速度和質量發放，應當都有規定。我們作為主管部門，不能擅自幹預一些事務，不然就會違法亂紀。”甄峰看似很注意一些紀律規定。
“那是的，我的好戰友，我知道這事情難度大，讓你招呼太為難。你看我不來和你通融這事了嗎？你費費神，想想還有什麼法子可以做，我們不能死腦筋，該花的一定不能小氣。”裴洪亮說著，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金條，眼裏一副自得的神態，分明是說“需要的話，我隨時會來表示的”。
“不是錢的事。”他自言自語地咕叨了一句，然後開始踱步。“對對，既然讓我們幹了，就要關心到底，不然我可要跳河了！”
裴洪亮立刻顯得誠惶誠恐。“那可是犯大法的活兒，誰輕易敢冒那麼大的風險？”甄峰接著說，聲音比前麵大得多。“我們謝天謝地了，好領導，我的親弟兄，好戰友，求您了！”裴洪亮有點發急了。“我也不能空著手給人家說事吧？”甄峰忽然提高了聲音。“哎，對了，甄局長，我這先拿來一百萬，你拿去打點通融，隨後我再送這些來。”說著，他從椅子上的皮包裏拿出一個又厚又大的黃紙袋，往辦公桌上一推。
甄峰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然後繼續踱著步子，又向前走了幾步，他突然回頭對著裴洪亮說：“你先回去吧，讓我靜下來考慮考慮。”說完又轉回來，頭漸漸低了下來，好像進入了沉思。
“甄局長，你家芳芳今年下半學期讀書的費用我安排好了，公司除了給美國學校那邊打了五十萬學費以外，還給千金彙了五萬元零花錢。我讓他們告訴她，如果不夠可以隨時給這邊來電話，你放心就是了！”裴洪亮緊張的神態又舒緩下來，他覺得甄峰這一下該滿意了，他的心頭大事自己全部安排妥當。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芳芳回來一定要感謝你這個叔叔，你幫了大忙。工程款項的事我們一起努力好了。”甄峰聲音也變得輕緩。
“那我走了，你忙吧。”裴洪亮說。“你先走吧，有事情電話聯係。我還要安排一下局裏工作。”甄峰打發裴洪亮。
裴洪亮一離開，甄峰立即把桌子收拾幹淨，然後撥通了辦公室電話。“你收拾一下，剛剛來了一位兄弟單位的領導。”他指著煙灰缸和簡易茶杯，對一名進來的女同誌說。女子旋即打理完畢就出了門，甄峰悄悄將門封死，打開偌大的抽屜，開始細數觀賞裴洪亮送來的東西。往常這時候，他還有點緊張，現在他不再有一絲惶恐。或許命運對他就是這樣一種安排，他必須心安理得接受。忽然電話響了起來，他嚇了一跳，隨後又顯得若無其事地拿起來，隻聽了兩句，頓時坐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