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說在“駿馬房地產開發公司”承建的一處工地上,一名拆遷區域內的老大爺因補償問題不願搬家,死死攔住工程隊的挖掘機,工人們束手無策。現場圍了很多人,老人要死要活,民警到場也不敢輕舉妄動,處置工作陷入僵局。民警彙報後準備強行處置時,老人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瓶農藥,快速爬上挖掘機前麵的挖鬥裏,再也不願下來。各單位職能工作人員輪番上前勸說,他就是不聽,人一靠近,就要朝嘴裏灌藥。工作人員追問條件,他堅決要求滿足他提出的補償條件並立即補償到位。開發商聲稱政府建築資金不足,各類花銷又大,始終不願多加一分錢。現場工作人員也沒人敢表態,無奈之下,電話打到了國土局局長辦公室。
他一聽頭皮直麻,少頃便打電話給分管劉副市長。劉副市長當即指示:“請公安局張局長先帶人到現場維護秩序,同時要盡量規勸,不能出人命。我立即向市長彙報,實在不行請示市委馬書記召開常委會研究。”甄峰一聽頭皮由發麻突然爆炸。他知道問題的關鍵是要拿出錢來解決,劉副市長的指示沒有關於錢的,都是出於維護穩定,杜絕人命案件和息事寧人的考慮,實際上等於屁話。他心裏狠狠地罵著,但轉念一想,也不能怪劉副市長。開始時市裏給開發公司的費用更低,他的建議才改變了市裏的預定的土地和補償價格,為什麼突然居民不同意補償費用了呢?難道東方公司沒有把費用全部補給拆遷戶?如果是那樣,出現這種情況自然在情理之中,難道他的那位同學加戰友不願拿更多的錢來補給住戶?想到這,他心裏“咯噔”一下,他隱約覺得東方公司不願拿錢的原因,或許和他有一定關係。“哎!”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事已如此,他隻有思考解決辦法。古人雲:“車到山前必有路。”他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甄峰驅車來到現場時,這裏已成為一處沒有硝煙的戰場,局勢相當嚴峻和複雜。大批的警察圍在那裏,拉上了幾道警戒線。各類相關工作人員胡亂地搬著老人的家具,可能隻搬到一半時出現了異常情況,很多東西從屋內延續到屋外,零零碎碎,一片雜亂。在房屋的這一邊,老人的家人以各種表情和姿勢立在那裏:有的兩隻臂膀緊緊抱在胸前,虎視眈眈地看著周圍的人,好像每個人都是他的仇敵;有的嘴裏罵罵咧咧,罵開發商和貪官勾結,把政府撥的錢都私分了;有一個中年婦女,估計是戶主的女兒,但看穿著像是一名國家公職人員。她破口大罵:“老板太貪婪,把錢都獨吞了,不願意多給百姓一個子兒,你看將來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她罵完了看周圍沒有一個人搭話,就自我解嘲:“我雖然上班拿工資沒錢幫我父母,但幾個弟弟妹妹多次要湊錢幫我爸媽翻蓋一下老房子,他們每次都不願意,生活習慣了,認為一家人住在一個老地方人氣旺,熱熱鬧鬧的,沒想到這次一開發弄成這個樣子,老天爺呀……”說著,傷心地哭起來。近處的幾位有的點頭讚同,有的也顯出悲傷的表情;靠近拆遷房正門口圍的人更是密密麻麻。一台大型挖掘機正對著房門,駕駛機械的人早沒了蹤影,低垂下來的挖掘鬥中,一名耄耋之年的老人手持一瓶農藥坐在裏麵。他臉色鐵青,滿臉的皺紋覆蓋了他的真實表情,但通過濃密眉毛和胡子上散掛的亮晶晶的水珠,可以判斷老人先前傷心落過淚,此時他委屈茫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看得出來,他雖已年邁,但卻有著極高的警覺性。不管什麼聲音,什麼人過來,什麼動靜,出現什麼情況,他都始終牢牢抓著手中那個瓶子,這對他來說是一件最有殺傷力的武器。還有很多官員模樣的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著,好像在研究解決方案……大家轉臉看到國土局甄峰局長來了,像看到救星一樣,“嘩啦”一下圍了過來。
“甄局長,你看這事怎麼處理?”甄峰抬頭一看市人大奚副主任在問他。他本身對桐鞍市人事上安排就有看法,當年就是這些人為了撈位置、爭級別、上台階,鬧得一片吵嚷,不可開交,最後把自己擠到了一個職能部門,依舊守在部隊時的團處級沒動。聽到奚副主任這樣問他,心裏的不滿如吃到腐爛變質的食品一樣,胃裏波濤洶湧,直想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