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峰感到懵懂不知災禍突然臨頭的時候,在市紀檢會辦公區的另一端的幾間屋子裏,還有幾個人正在同時接受調查,他們幾位關係到同一起案件,但他們似乎來這兒更早些。麵對身著不同服裝的辦案人員,個個表現出了紛呈多樣的精神狀態和麵孔。這些在經濟大海中翻雲覆雨的弄潮兒,曾經紅極桐鞍,名聲不亞於實權在握的甄峰。如今時局變化,喧囂退去,他們走入一片清冷的穀底。往日他們可以和各界人士同歡共舞,共享人生風采輝煌……他們用自己的特殊嗅覺和才能,攀附和借助社會的驅動力量,鑄造他們自己的人生,彰顯個人的價值。他們堪稱一個時代的精英,甚至決定著一個地方或一個城市的興衰,可以創造一個地方時代,引領一個地方怪相化發展……然而另一方麵,他們也是時代主流的真正附著物,社會的怪胎,時代進步的變種和毒瘤……這在歐美等曆史上,在早期工業革命時期就有大量的繁殖和寄生;他們靠著原始的一些積累和資金、靠著人性中肮髒的心術、靠著點滴算計和圓滑、靠著偽善和狡黠,投機鑽營,左右逢源,唯利是圖,拉攏官員,腐蝕幹部,敗壞風氣,更可恨者,他們有時讓一個地方變得渾濁、隱晦和淒冷,讓人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幽怨和恨意的天空下。螃蟹橫行,各行其道。這些人隻是寥寥代表,但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對桐鞍有著自己的作為和貢獻,同時也讓這座美麗的城市變得不甚順暢和諧,城市的上空飄動著異常的音符。他們的背景和交往無須深究,但有一點,不管是戰友、是同學、是朋友抑或是同鄉,他們都跟國土局長甄峰有著深淺不一的來往。眼前他們麵對的都是久經考驗的專案尖兵們,公檢法等幹部以及武警官兵,都是從各種部門和崗位上抽調的精兵強將,如今他們接到了新的戰鬥任務。各組訊問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根據各種動態和跡象,訊問小組的戰鬥隊員們,好似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對手:頑固、抵賴、死守、撒潑、裝蒜、沉默,不到黃河不死心的僥幸者……當然在訊問人員的艱辛取證和重磅證據武器下,最後殊途同歸,一個個敗倒在正義麵前。他們都知道,利益築起的橋梁注定承載不了人間情感和真正的重負,紙糊的牆壁終究不能阻擋風力和法律的強大威猛。作惡者必作繭自縛,玩火者會自取滅亡。由此推斷甄峰,無論他以何種態度應對眼前強大的對手,他會被打得體無完膚。
自從那兩位工作人員離開後沒有再來,他一個人獨自留守在屋子裏,桌上的白紙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墨跡,屋子空蕩蕩的,除了他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聲音,外麵的人影繼續晃動著,但沉默得如無聲的皮影。這兩天來,他的呼吸和心跳漸漸地加快,一是他休息得不太好,滿腦子的往事;二是他吃不下飯,每天再好的飯也食不下咽,他處在坐臥不安的狀態,頭頂的天空好似慢慢地向他壓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思考他該思考的事情,他感覺到這既是組織安排,也是天意。每當觸及這個問題時,心裏稍感安慰。可是他現還不甘心,他覺得他還沒到那個時候,他還有很多結實的堡壘供他堅守。在他大腦深穀裏轉不開的是他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這是他暫時不解的謎底。
天黑了,又亮了;天亮了,又黑了。晝和夜的輪轉較之以往沒有多大差異,隻是他與從前相比,自由受到了限製。他突然想一切可以改變,自由一旦改變,他即刻會陷入另外一種生活境地。一周後,開始時那兩位工作人員又來到他的房間,大致對他說事實基本查清,讓他盡快把所犯的事情寫出來,或者讓工作人員作交代筆錄,但不能以任何理由僵持下去,會影響整個案件的進程和對其本人的處理,說完話後就走了。他這時才覺得他們的話和舉動是真實一致的。他望著他們,心裏翻江倒海般難過,真的有了世界末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