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道理對我沒用了，我隻想把我的父母安排好，讓他們不擔心，其他的我也顧及不了了。人就是這樣，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啊！”甄峰又是一聲哀歎。他心裏是有數的，自從他被辦了羈押手續，時而從紀檢辦公室轉到看守所訊問室，時而又從訊問室帶到這辦公室，便徹底感到他真的不會再出去了，像被拋入漫無邊際、風浪肆虐的大海裏，剩下的是苟延殘喘。
“在任何時候，人都不要悲觀厭世，還要相信組織和法律，爭取最好的處置結果。”李處長安慰他。
“我的情況我知道，沒人能救得了我。”他低下頭，眼光慢慢轉向別處。
“我們暫時不談具體事情，我想問，當初你做一些事情的出發點，你作為一名領導幹部，有文化，有素質，有能力，有智慧，怎麼會在最簡單低級的問題上犯錯誤？”看得出來，李處長不太想讓他在一些事情上表白，他想讓甄峰心理上放棄。
“一言難盡，咱倆現在推心置腹談談吧，隻要你不嫌棄。我覺得還是社會風氣。那時候我在部隊，即使依賴於某種關係，比如我的嶽父，但你要想動一下，必須花錢，包括我嶽父。不然，就要去找去求；對人來說，那是最難過的事，日子久了，人的尊嚴和人格被抖落幹了。真的，看我很體麵，實則很自卑。要想在人麵前腰直一點，活得精神點，需要什麼，那就是錢，錢對人生太重要了，一步步我改變了思想，開始搞錢。”甄峰說著，一副沉思的樣子。
“即使這樣，也要不了那麼多錢。再說了，金錢的好處，僅僅使人免於貧困，人真正的生活快樂並非依賴於金錢和財富，與錢包的鼓癟毫不相幹。”李處長說。
“你講的是哲思觀點，我生活在世俗塵煙裏，我要升職，我要住房，我要好車，孩子要出國，等等，沒錢寸步難行。”甄峰辯解說，看他那狀態，他弄錢也是逼不得已，人之常情。
“你豈不知人是金錢的奴隸，多大程度依賴於物資的東西，就會多大程度上自由受到限製。常言道：錢是萬惡之源。實際上這是偏頗的，因為錢本身是中性的，談不上善惡，問題並不在錢，而在對錢的態度上。有人淡漠，有人貪婪，關鍵還是人的素質。再說了，你講得不對，世間一些事情，並不完全依賴金錢。比如，你在關鍵時刻的變動，據我們調查所知，也不是你說的所謂金錢的緣故，而是組織上發現你的工作表現和一些作風出現異常跡象。請永遠相信，我們黨在任用提拔幹部上主體是好的，體製上也是正氣向上的。”李處長雖然比甄峰年輕，這番話卻讓他感到語重心長。
甄峰默默地聽著，他覺得眼前這位年輕的領導不僅是一位業務高手，也是一位生活大師，他不再說話。
“哲人肯說錢是好東西，但不是最好，最好的東西是生命的單純和人格的高貴，因錢扼殺美好的是一種愚昧。”李處長追加了一句。
甄峰長時間沉默……
李處長這時發現，甄峰已經淚流滿麵，隻是不好意思抬頭。他覺得和甄峰談真正話題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