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克承殺的誰,怎麼殺的人,為什麼殺人?”長孫姒方踏進禦書房,揪了前來行禮的王進維劈頭就問。
他苦著臉,勉強給南錚行了禮才道:“據說跟蹤個娘子到的唐州,那娘子宿在一家客棧裏。前日半夜,客房失火,有好些人瞧見他從那娘子的房間裏出來,待撲滅了火,那娘子早死了。”
他將手裏的案卷呈到她案頭,接著道:“仵作驗了屍,口鼻中無煙灰,隻是身子燒壞了,所以斷定她在失火前就被人殺了。眾人指證趙克承是凶手,唐州刺史韓梁將他捉進衙門,審理完了將案卷移交刑部,說他謀財害命。哦,那娘子殿下也知道,是宋喬鄰居,張氏的女兒張惠梔。”
“是她?”長孫姒翻了翻案卷又遞給南錚,“這位韓刺史辦案未免太草率,僅僅憑著一些口供就抓人。先不說趙克承殺人動機,若是真的殺人為何不逃?當初是因為詢問宋喬兄弟之事,他才跟過去,不可能輕易殺人;再者,他是我府裏的管家,謀財害命這也說不通。還有,這畫押的指印斑駁,隻怕是嚴刑拷問。”
王進維點頭,“臣看了也甚覺不妥,所以叫報信的人回去,讓韓梁領著趙克承和那屍體一道來。估摸後日就能進京,待臣仔細勘驗以後再請殿下定奪。”
“我曉得了,這件事誰也不要說,尤其不要傳到我府上。若是有信,你親自來,不要借助旁人。”
“是,臣告退。”
待他去了,長孫姒蔫頭搭腦地貼在桌子看南錚,長籲短歎,“還好你生得好看,不然我就更加不快活了!”
他挑眉,她嚇得一縮脖子。轉念想想攥著他的把柄,瞬間理直氣壯,“凶什麼,我還沒原諒你!”
南錚默了默:“……殿下不如明日去問宋喬,順便把張惠梔的消息告訴他。”
長孫姒來了精神,笑眯眯地道:“好主意,”她拽著他的袖子玩,“這麼凶狠的主意你是怎麼想到的?”
他垂眼看她,唇角微彎,“仆鬥膽,將殿下心中所想和盤托出罷了!”
她垮著臉,嫌棄地鬆開他的衣袖,“方才在蕃坊還沒說完呢,看長度,那線香約摸還能燒半個時辰。”
“是,”他替她挑出幾份緊要的奏折來擱在她手邊,“那處拐角,麵西,三麵高牆,昨日東風,所以不可能有風進。”
“對,”她點頭,“何況香台四周還有紙圍。再說更夫打更,不可能提半個時辰,晚半個時辰的,叫人曉得非得挨板子!這香若不是他自己故意熄滅,那便是在他不提防的情況下有人為之。他並不知情,以為香燃到頭所以打了更,那麼誰好端端地三更半夜跑到一個角落裏滅了線香?”
南錚道:“排除誰與更夫私怨,他自己滅香,唯一值得疑惑的便是牆後的李府。”
“這件事和那李姓內侍監之死有幹係?”她不解,“更夫進府殺了他?不是說更夫年歲也不小了,若是進府殺人再出逃,動作哪裏那麼快?”
長孫姒琢磨不透,索性差人將那更夫找來問話。五十來歲的老丈,打了半輩子的更,從未出過差池,不想昨晚一時困倦睡著了。
今日沒有人在事發後落井下石,倒是他自己因為街坊抱怨,內心過意不去,主動領罰;上差瞧他年邁,並未過度苛責,懲治了幾板子了事。
他回憶,昨兒生怕耽誤正事,因此隻尋個背風之處歇歇。平日裏睡得淺,沒過一會就聽著頭上急促的風聲,醒來一瞧,線香都滅了,以為睡過了頭,也顧不上找燈籠,慌裏慌張地就敲了梆子。
等他在三步遠外找到燈籠仔細一看,線香還剩一大截,才知道壞了事,生怕招了邪祟,就晃到別處去了。
刑部的錄事還道,那更夫年輕的時候瘸了腿討不著娘子,孤零零一個人,好在鄰裏和睦,裏正瞧他艱難,才薦去做了更夫。如今是年老體弱,步履蹣跚,就算有禍心,隻怕也沒那個精力。
所以,長孫姒撐著下巴在案幾上琢磨,“若那老更夫不曾說謊,昨兒他睡覺那會,定然有什麼從他頭上跑過去,滅了香,吹跑了燈籠,這東西鐵定不小。"她扭過頭來看南錚,“說不準還真是個人呢!"
他召人取來了指頭長短的一節竹筒,“方才香灰裏有牆頭上的土;牆頭上有微陷的坑,疊了二三痕跡。"
“這也算是一樁奇事,李內侍的死還待考究。"她將竹筒收進匣子裏,撥弄排在案頭上的三個鈴鐺,“張慧梔的事沒完,那個陶平也是個大麻煩。這一個小鈴鐺後頭拴一個,還真齊全。反正今兒沒事,先從容易的下手,用過膳咱們溜去陶平的住所瞧瞧吧?"
他沒有立時應下,卻抬眼看著匆匆進門的年輕宮娥,遠遠地跪下道:“殿下,和嘉駙馬候了一個時辰,請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