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葉障目(一)(1 / 2)

煙官覺得手裏的物件有趣極了,也不顧趙克承哀哀的一張臉,又把他手裏的果子換成新鮮的羌棗,將那翻滾的小瓷兔扯回了原處,舉著彩陶的另一麵仔細地比照著方向。

長孫姒托著腮興致勃勃地看了半晌,回過身來打量正專心致誌看書的南錚。他感受到她不善的目光,仰起脖子觀察了形勢,極力相勸:“奇巧之物容易傷人,殿下還是莫要把玩。”

說著話,那廂煙官手裏的繡花針又飛了出去。這回沒琢磨好方向,一針戳到趙克承手背上;力道倒是又快又穩,直直地橫在皮肉間,疼得他紅著一張臉,咧著嘴不敢亂嚷。煙官也不鬧了,丟了那彩陶奔過去驗看。女史一溜煙去喚醫官,熱鬧散了場。

南錚一副了然的神色,聳了聳肩,你看吧?

長孫姒眯了眯眼睛,心中有疑惑怎麼能不辨別清楚。招呼來兩個女史找了幾節斷樹枝,一個行酒令的小木偶,五尺來長的弓弦,一把繡花針。

用花鋤將兩節樹枝楔進土裏,當中緊緊地綁了一根弓弦;又離著一段距離楔進另一根樹枝,把小木偶綁在上頭,勾了那緊弦別在木人的頸上。木人的氈帽碩大,和衣領處存了一條細縫,將針塞進去,大小恰好合適。

簡陋的玩意是做成了,可是需要手動把那木人給按住,才能把針放出去;若是沒有人,怎麼才能用這玩意兒?長孫姒抱著膝頭坐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

南錚把紮在袖子上的五根針拔下來,交給一直偷笑的晏弗,打發他去取蠟燭。

指節長短的蠟燭點燃,擱在綁在樹枝上的木人下,跳縱的火苗燒著了捆綁的棉線;棉線霎時由黃變黑,最後碎成粉末,那木人跌進草叢,拉緊的弓弦霎時把那枚針彈了出去,紮進土裏。

長孫姒看著南錚笑彎了眼睛,比劃了個長度,歪著頭等答案。他明了,俯下身撿起把樹枝扯彎的弦道:“同弓箭一般,弦和樹枝的柔韌決定了飛針距離的遠近;燭芯的長短和棉線多少決定放針的時辰,這樣簡易的暗器,即便無人也可使用。”

她這才恍然大悟,什麼剝皮案,什麼懲治凶手都是無稽之談,隻要找到最後一樣物件,這案子今日便可結了。她找來趙克承,叫他往京兆尹府走一遭,問一問可曾見著她料想的證物。

京兆尹府和刑部的差役一半被指去查大長公主被刺案,一半被指使去了京川口,看管證物的錄事嚴厲得緊,見著令信畫了押才肯放人進去。九月二十搜來的證物,土袋,胡姬衣裙一股腦擺了出來,裏頭果真有一節斷樹枝,上頭裹著半截弓弦,極其鋒利。

長孫姒得著信這才滿意了,在手書裏敘述來龍去脈讓趙克承親自交給魏綽,隻待他二人回來,將那凶手捉拿歸案。

京城裏的謠言轉眼間變了風向,那懲治惡人的俠士一時間成了惡名昭著的凶徒,哪裏是什麼替天行道,聲張正義,不過是肆意殺人,泄其私憤。

隻怕是那四人中誰手裏捏著他的把柄所以招致禍端,牽累了餘下三人。如若不然,京城中那新添的惡人榜,一個比一個活得安穩自在,哪裏也沒見著什麼懲罰。

有人聽風落雨,消息傳散得極快。日暮時分,王進維站在崇賢坊東南胡宅的庭院裏,看著滕越和魏綽虎視眈眈,針鋒相對;轉過身來就是被圈在一處胡家主仆,戰戰兢兢,哀哀低泣,真是頗為頭疼。

胡家家主胡庸在西市有個專賣珠寶的鋪子,多見些琉璃杯,砂金,象牙稀罕的玩意。開始依照互市監核定的物價,倒也安分守己,後來娶了個粟特娘子,就開始打些旁門左道的心思。

都說粟特人鑒定珠寶最是行家,他就利用娘子的技藝低買高賣首飾;後來家境殷實,賄賂互市監和殿中省的官員,做起賭行的勾當,暗中做手腳,更甚者逼的人家破人亡。

再後來,瞧上誰家的值錢物件,無論宅子田地,金石玉器,給幾緡錢算是運氣,多是生搶。他有衙門的官員撐腰,氣勢逼人,躲過數次盤查。

這回出了個仗義的俠士,被逼的口不能言的百姓就把他送上了那份惡人榜,希望除之而後快。胡庸不得人心,自從上了榜惡名一路飆升,自二十日來,不過幾天已經成了首屈一指的惡霸。

於是,長孫姒思量之下決定請君入甕,大放凶手的謠言,逼迫他現身。惡人榜上的名字許多,她並不確定凶手會選擇哪一個下手。

隻不過這位胡姓掌櫃的名頭大了一些,若是那凶手有懲奸除惡的念頭,自然是名聲越大越對他的胃口;如若不是,他會為了糾正謠言而順應民心,這樣一來,胡庸就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