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更行更遠(一)(1 / 2)

收拾禪房的一個年輕比丘見她站在院子裏揣著手躑躅不前,拎著銅鎖也不曉得該進該退,忐忑地向這邊望過來。

長孫姒抬起頭,笑了笑,對他行了個禮,才問道:“小師父,可是常在此走動?”

那年輕的比丘還了禮道:“正是,謝施主雖身在紅塵,但佛緣篤深,寺中上下均待他如同門中人。因此,謝施主不在時,主持便叫小僧時時來灑掃。”

“小師父見過方才那位老先生嗎?”

他想著空無的小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曾,據說那是謝施主的父親,做早課的時辰就來了,小僧也是頭一次見他。”

她又問道:“如今也就算了,當年謝跡尚小的時候,他父親也不送他來麼?”

那比丘不明白她問話的意思,隻是如實回答,“聽師父說,都是謝施主家的管家接他來往,謝施主的父親從未露過麵。至於這其中的緣由,小僧就不曉得了。”

長孫姒點點頭,這才辭別一頭霧水的比丘。明明問清楚了方向,可轉了半晌才找到長孫奐的住處。他正同南錚兩個相對而坐,琢磨棋盤上瞬息萬變,還抽空嘲笑她:“怎麼,你又迷路了?”

她哼了一聲道怎麼可能。

長孫奐落了一子,打破了僵局,嘲笑道:“給謝跡鎖門的小師父都來問過兩回了,女施主可曾回來?估摸著你問路的時候,人家就覺得你一副靠不住的模樣!”

長孫姒:“……”

哥,咱們恩斷義絕吧!

他擺了擺手,“天色也不早了,棋局便在這擱著,待你們下回上山時再續上。用過齋飯,我送你們下山。”

她瞪他一眼,“才來就攆人走,好心沒好報。盒子裏有你家小郎寫的壽詞,好與不好,他也不準我看;二層還有三瓶藥,都做成了藥丸,記得按上頭寫著的時辰吃,別等著下回來,又苦歪歪的一張臉!”

“知道了,你們四處轉轉,記得到時辰用齋飯!”長孫奐又氣又樂,將兩人攆出了門。過了午,他又送他們下山,灑脫地揮了揮手,一會就不知道晃到哪裏去了。

她站在雪地裏發愣,盯著靴子尖上白毛球喃喃地道:“南錚……”

“嗯。”

“三哥今兒不過才二十八啊……”

她低著頭,像受了委屈的稚童。

他垂下眼睛,不曉得該怎麼勸說她。如今長孫奐雖是談笑風生,可仍舊掩飾不了麵上的病態,遠離朝堂紛擾卻也不見起色,甚至越發的羸弱;連方才下盤棋的功夫,宿疾都有隱隱而來的意味。

她沉默,捏著鬥篷邊走邊踢踏,自山路到馬車前給重新修出一條濕滑的小徑來;她翻身上了馬車,版門闔得緊緊的,縮在裏麵再也不願意出來。

永安宮仍舊燈火恢宏,因著四方大朝會圖個熱鬧,宮牆下三五步便是一個赤紗八角宮燈,隱隱綽綽露出蓮梅竹菊的形狀來,遠遠地望著,能窈窕到天邊去。兩人沒有直接回宮,馬頭一轉便在刑部門前停下。

年終歲尾,王進維被各地送來複審的案子纏的挪不開身,偏生還有一個刨根問底不罷休的慕璟,手裏把玩著左右分成兩半的假寶幢,一拆一合,來回折騰了好半晌,也沒個結果。

轉頭的功夫,瞧著二人進來,揚了揚手裏的物件,麵色有些陰沉,“聽說昨兒你們出城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長孫姒回道:“尋著謝竟,等他去給謝跡料理完了後事才去問他話,你這是琢磨什麼呢?”

慕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隨口道:“假的寶幢,左右這麼一合,”他順勢比劃了一下,“就能把真的罩在當中,簡單方便。可做工頗為精細,扣得也嚴絲合縫,不仔細看找不到缺口。所以,這麼個精巧的物件,就拿來讓王侍郎過過目啊。”

王進維也不知打哪個擱案卷的架子前探了一張幽怨的臉出來,“慕中書,我求您了,這假物除了掐絲點綴的功夫源自宮中以外,餘下的我是真沒看出來什麼門道。”

慕璟笑眯眯地示意他接著忙活,不必管他,“等王侍郎有空就來瞧兩眼,說不定靈光一閃,就發現什麼了呢!”

長孫姒笑,王進維隻有在看屍體時候才會靈光一閃,餘下的時辰,天靈蓋幾乎都是被封住的。

她接過來瞧了瞧,假的寶幢像是一個葫蘆鋸成兩張瓢,當中空心,倒是按照真的形狀做的活靈活現,也不輕巧。裏外都刷了足以以假亂真的漆,看起來著實有那麼些威嚴的意味。

外頭綴著的琉璃珠子和玉片早掉幹淨了,光禿禿一個精致的木樁子頂了把華蓋大傘,孤零零的,不倫不類。

慕璟往她跟前湊了湊,一手搭在她身後的憑幾上一麵道:“按理說啊,就算左右這麼一合,當著那麼些人的麵,手腳得利索成什麼樣才不被人發現啊?你瞧,到現在都沒人能說明白是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