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魏綽沒想到長孫姒轉而問他,頗為意外,想了想才道:“那日下朝後,安居國的使者又來見臣,央著去四方館。回到京兆尹府都快過午了,恰逢慕中書站在院子當中,便同臣說了寶幢之事;隨後臣同慕中書,南統領同去了天府院,宵禁前回了京兆尹。那時候臣準備回府,有錄事送了漕船翻覆一案的新的證物來,臣對比了口供一直到醜末,便歇在京兆尹府裏,府裏的差役和錄事可以替臣作證。天亮後,王侍郎聽聞此事便來京兆尹府尋臣,後又同往四方館撈謝跡的屍體。”
慕璟和王進維互相看了一眼,都道確實如此,能為他作證。
長孫姒笑道,如此便有勞魏二娘子,待人將她送出去之後,又問魏綽:“你方才說,那安居國的使者尋你同去四方館,還不止一次?”
魏綽稱是,有些無奈道:“他說自住進四方館,晚上穿過廊下,總能看見一個,人影,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和誰在說話;靠近了看什麼也沒有。他心裏害怕,同謝跡說了幾回未果,便來京兆尹府央臣去看,也沒尋到。那天來,他又說初二那晚,撞見了那個人影,大著膽子招呼,卻叫他溜走了,還跑得飛快。”
慕璟覺得有趣,問道:“人影,鬼魅嗎?就他一個見到還是旁人也曾看到過?”
魏綽道:“一開始,臣也覺得他約莫是水土不服看岔了;可他來了三四回,有一次還帶了其他部族的使者,說是兩個人一同見到的,臣便隨著去看了一次。他們落腳的院子,四圍是抱合的寢居,天井裏有個半大不小的池子,離池子邊七八步遠就是個遊廊,他們從樓上下來,每回在那裏都能見到的人影。臣隨著他們在那裏等了一個晚上,可什麼也沒瞧見。”
慕璟覺得這件事比寶幢的來曆有趣味多了,擱下手裏的寶貝,往他跟前湊了湊,伸長了脖子打聽,“那你後來,就再沒去過?”
魏綽搖了搖頭,“臣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何況親眼得見,半點人影都沒有,哪裏來的鬼魅,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初三那晚,他說二人打了個照麵,三十來歲的郎君,七尺六寸來高,穿著個鬥篷站在池子邊,露出半張臉,說不出的陰狠,回頭瞧了他一眼,三跳兩跳就沒了人影。臣見他說得清楚,同去了四方館,卻是半點痕跡都沒瞧見。”
長孫姒尋著他話裏的關鍵問道:“你第一次去四方館是什麼時候?”
魏綽想了想,“上個月十五,方結了剝皮案。”
她說好,“你第二次去是白天,那位使者可曾說過白天見到過那個人影?”
“沒有。”
“那昨日和今日呢,他可曾再同你說過?”
“不曾。”
慕璟轉過頭來,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問道:“你想到是誰了嗎?”
她眨巴了幾下眼睛,喃喃地道:“不過兩日,再等等。不,”她抬起頭來對魏綽道:“你明日,親自去問問那位安居國的使者,這幾日晚上可還再見到那個人影了?”
慕璟跟不上她的思路,眼巴巴地瞅著,“哎,你為什麼確定他這些天不會出現了?”
她搖搖頭說不確定,“隻是覺得有個合適的人選,可又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誰?”
久未出聲的南錚闔上書,閑閑地瞧過來一眼,“謝跡!”
慕璟不服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
他哽了哽,言道,“那你便猜錯了,謝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模樣雖說不好看,但常年信佛,也不至於陰狠;何況,你方才沒聽見魏兄描述,動作迅疾,不留痕跡。若說有懷疑的人選,你和滕越這樣飛簷走壁的郎君約莫才是上乘。”
長孫姒默默地聽完他一番慷慨激昂的反駁,哀哀地道:“不過是揣測,你說的這些也不是沒有道理,可能謝跡死得蹊蹺,怪事又多,難免不會往他身上牽扯。”
“你瞧你瞧,”慕璟得意起來,笑眯眯地看了南錚一眼,大有炫耀的意味,“咱們家阿姒,極是聰慧,深知我心。我告訴你啊,若不是……”
他對自己毫不吝嗇的誇讚被外頭的輕咳掐斷在不上不下的要害處,就聽兩下叩門聲,晏弗和緩的聲音傳來,“慕中書,蘇女官在外恭候多時,托仆問您何時歸家?”
發自肺腑的花腔是耍不成了,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王進維用手肘搗了搗魏綽,兩人各自向長孫姒行了禮,一頭紮進陳列陳年的卷宗裏避開這尷尬的場麵。
慕璟倒是滿不在乎,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我這就要回去了。”他起身時還能聽見外頭低低地交談聲,行了兩步轉過頭來問:“你……們,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