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片冰心(三)(1 / 2)

這是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長孫姒默了默,問道:“哦,手筆這麼大,下毒都是整盤子灌?”

王進維指了指手裏端著的一碟蘑菇菘,歎道:“這下毒也是奇巧。菘菜尋常,一半的蘑菇也是尋常;壞就壞在剩下的這一半蘑菇上,是山間的毒物,形態模樣和能食用的普通蘑菇也沒什麼兩樣,何況又切成了正常的片狀,任誰也不會發現。不過臣也不曉得這是哪一種蘑菇。”

“確認是中毒而亡?”

他點頭,叫人將那毒蘑菇端走,邊淨手邊道:“臣用銀叉探到康布喉嚨裏,銀釵上立時青黑,用皂角水也洗不淨,這便是中毒之症,錯不了。”

他拭幹了手,在她對麵跽坐下來,“飯菜中有毒,五間莊的廚子多半脫不了幹係。要麼凶手是廚子之一,要麼防範不嚴,叫歹人混了進來,細審恐怕也就知道一二了。”

長孫姒倒是覺得進展沒有這麼樂觀,“說起飯莊酒肆,五間莊是這京城裏頭一號金貴的,攀扯的朝臣可不止一個,每月多少人往裏砸銀子,如今出了岔子,總不能見死不救。那些廚子掌櫃眼高於頂,把不把魏京兆擱在眼裏都兩說著。”

聽她這麼一說,王進維也為難起來,本來證據就被破壞的差不離,如今案發現場又是個燙手的山芋,棄之不得又無法消受。他正愁著,外頭有人來報,說謝太傅奉命來見殿下。

長孫姒眉開眼笑的模樣讓他更為不解,直到謝輝給她行禮後撲進裏屋泣不成聲,這才覺得她早就挖好了一個坑,單等著謝輝。

“殿下!”他眼睛往裏瞟了一眼,甚是神秘地問道:“謝太傅是康布的舊識?”

長孫姒點頭,把裏頭的淵源細細地同他說道一番,“你不覺得,叫他來拜祭舊友的同時,說說肺腑衷腸,有利於破案麼?”

“啊,殿下說得是!”

可是她笑得一臉詭異,叫人看起來心驚肉跳,隻是破案這麼簡單麼?

謝府哀悼了約莫一刻,在裏頭長籲短歎了好半晌這才出來向長孫姒賠罪,“殿下恕罪,老臣和康使者是多年的好友,他慘遭不幸,老臣一時難以承受,才失禮至此……”說罷,又苦著臉哆嗦起來,灰白的胡子顫巍巍的極是悲傷。

長孫姒也不問他昨日一臉茫然問你哪位的人,今日突然成無法失去的好友是什麼意思,隻道:“無礙,今日我去五間莊,偶遇康使者。不料他當時身中劇毒,奄奄一息,臨了還告訴我和太傅是忘年之交。”

謝輝悲傷過度的臉,不知是訝然還是驚恐,有那麼一瞬露出想要逃避的畏懼來。她撇開眼,接著道:“既然他臨死前想見太傅一麵,我怎麼著也得把話帶到不是,好叫太傅來送摯友最後一程。”

謝輝伏地磕頭,口裏連連道多謝殿下,“故友遭此不幸,於公於私老臣都心有不忍,煩請殿下做主,早日能將凶徒捉拿歸案,以慰康使者在天之靈!”

長孫姒看了一眼對麵端著袖子的王進維,寬慰道:“謝太傅放心,王侍郎是查案個中好手,有他坐鎮,凶手想要逍遙也是不可能的。王侍郎,快把驗屍的情形給太傅說一說,也叫太傅能暫且安心!”

血淋淋的驗屍情形講出來隻怕不是安心,就剩下驚心了。王進維嘴角抽了抽,行禮領命,按格目上驗屍結果一板一眼地說給謝輝聽,“康布,安居國赴大晉正使,時年三十有二,永道元年臘月初九於大晉都城五間莊二樓西窗下毒發而亡。屍體麵部青紫,眼開口張,舌頭喉口紅腫;肚腹腫脹,有青斑,因曾飲酒皮下無裂紋無滲血,口中無毒血……”

“別說了,不要說了!”

謝輝按幾而起,王進維順勢俯身請罪,長孫姒倒是不以為然,看著他怒而不發的模樣,甚是明理地開解,“太傅如何不願再聽呢?聽清楚康使者如何故去,也好做到心中有數,到時合力抓起凶手來豈不是方便許多?太傅如此,是不忍聽聞好友慘狀?”

謝輝瞧她雲淡風輕的模樣,神色一凜,慌忙下拜請罪,“老臣知罪,老臣隻是聽到康布他遭此不幸,著實,著實……冒犯了殿下,殿下恕罪!”

“無礙,今日叫太傅來,一則是滿足康使者的遺願,二則,”她看他將頭壓在並齊的手背上,有些好笑,“太傅是使者故友,可知道他平日裏同誰結了仇,才慘遭此不幸?”

謝輝僵了半晌,才回道:“臣……久未與他見麵,著實不知!”

長孫姒也不著急叫他起來,擺了擺手,“太傅就是太過心慈,待凶徒手軟,如何能達成所願。即便康使者泉下有知,隻怕也不能心安,謝太傅你說可是?”

她這話是說與他聽,可分明是另外一層含義,心慈手軟,如何不是?不然康布怎能在臨死之前說出他來,本想洗脫嫌疑卻成了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