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不明白她方才想到了什麼,忽然而至的雀躍就能叫她瞬間明媚起來,她試探道:“阿姐,你讓他去問清楚,這樣就可以破案了嗎?”
長孫姒說不是,“讓他去問,不過是證實我的想法是對是錯。若是對的,就像你尋常玩的九連環,挑開一個鎖頭,剩下的按部就班,到最後多是能迎刃而解的;若是錯了,那就要另想辦法了。”
她說的話,阿妧似懂非懂,她與她住的地方隔著一道高高的宮牆,注定心思繁複;她有些頹敗,見了長孫姒之後一顆靈光的腦袋偏偏想不出來什麼幫她一二。
阿妧麵上的尷尬落寞,長孫姒全看在眼裏,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話題,“你這麼問我,是在擔心滕越嗎?你且安心,不過是問幾句話,何況他的身手又很好,救過我很多次!”
如此旖旎的問法,阿妧不由得捂了眼睛,甚是羞赧道:“哎呀,阿姐,哪個擔心他?他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又不喜歡他!”
長孫姒樂不可支,分了半碗凍酥花糕給她,打趣道:“當年阿爺想要給我賜婚,問我有沒有喜歡的郎君,我也說沒有。可事實上卻一心想嫁給他,你其實不必忙著拒絕這件事。”
當年,長孫姒和慕璟的情意全京城無人不知,隻不過結局並不像戲台上演繹的那樣完美。阿妧略略聽過,如今見她親口說出來也有些唏噓,“那如今呢,阿姐想嫁給南錚,慕中書怎麼辦?”
長孫姒被凍酥花糕冰得緩不過氣來,說話都不大利索,仍舊笑眯眯地道:“自然是,找個恰當的時間和離唄,若不是太上皇賜婚,我和他兩個如何也不會住進一個門戶裏。”
阿妧讚歎她這樣的氣度,想要擊掌,可轉念一想這又不是什麼值得賀喜的事情,隻是道:“那你可要告訴南錚,指不定他聽說了,後悔昨天的決定,反倒催著你同他成親呢!”
她抬頭看一眼緩步踱進屋來的人影,不懷好意地問道:“是嗎?”
“是,怎麼不是?”阿妧提起這個便來了精神,按著桌幾能把半個身子探到她麵前,“你別看他拒絕的利索,說不定他昨日回府怎麼高興呢。那句話怎麼說的,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如今這情形,他還不得……”
說得正得意,餘光瞥見突如其來的一隻蒼青重台靴尖,順著鬥篷海水紋的袞邊往上打量,鮮明威嚴的絳紫麒麟頭,再往上她就沒那個膽子看了。
阿妧抬起袖子遮住了半邊臉,對長孫姒絮絮道:“突然覺得寒意刺骨,阿姐,我先走了,您慢慢享用。”她倉皇逃竄,一腳踢在青銅香爐蝙蝠足上,長長地抽了一口氣跑遠了。
長孫姒抱著碗,也不知是冷還是笑得直哆嗦,同南錚道:“我同她說了昨天的事,她約莫是不好意思見到你。”話完了,自覺不對勁兒來,說的就像她好意思見到他似的。
南錚倒是平靜安穩,抬手接了她手裏的瓷碗,也不顧她伸長了脖子討要,叫侍女端走了,“雪方停,不許吃這些。”
所以,有些話說與不說,差別還是很大的。昨天以前的南錚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拂逆她的意願,先說出口的反而失了先招。
她幽怨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塞了個暖爐到手裏,“南錚,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在她對麵跽坐下來,甚是溫和道:“是麼,好與不好都煩請你多擔待。”
長孫姒:“……”
他看著她,眼睛裏有了些暖意,三春的風潤物無聲,“我來的路上見了謝輝的車駕。”
她點頭,取了長幾上康布驗屍的格目給他,“是我叫他來的,在康布屍體前哭訴了一番,囑咐要盡快捉拿凶手,然後惶惶地回府去了。”
“是,派人進宮告假,說身體不適,聖人的課業今日不能繼續了。”
這樣的結果是她想要的,來得極為順利,她抬起眼來笑眯眯地道:“昨天隻是個開始,不過今天這劑藥下得有些猛了,原以為他應當再裝模作樣一些時日,沒想到這麼不經事。怕是在衷兒府裏安穩久了,戳到了痛處,受不起風雨,反應過激了。”
他深以為然,“越慌越容易出錯,不用旁人都會自露馬腳。”
她點點頭,“謝輝這樣捉襟見肘,我倒是放心了,他出麵收拾亂局就夠忙碌一陣,趙克承這兩日已經混到他府裏,同誰見麵,說了什麼也會曉得。正好給咱們騰出手來,把謝跡的案子好好算一算。”
南錚看完了格目問道:“你懷疑,康布是他指使人殺的?”
她抿著唇說不確定,“這個不好說,按照他今日的這番作為,場麵上的模樣都撐不過去,殺人滅口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果敢主意,如何也不會是他想出來的。我覺得後頭大概會有個運籌帷幄的謀士,不過左右同謝輝脫不了幹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