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低回不已(三)(1 / 2)

“比如……”

南錚擱下手裏的卷宗欺身過來,低下頭看著她。熬了大半夜,隻不過挨在他肩頭睡了小半個時辰,這一整日,天初明到日暮,不曾歇片刻,她心裏的愧疚,一直都沒停下。

他挨得近,長孫姒眨巴幾下眼睛,手腳沒處擱,有些不知所措;數個睫毛都能亂了方寸,結結巴巴地道:“比如,什麼,怎麼不說了?”

“要再睡會嗎?”在獨處的時候他總是溫和的,美好的姿儀裏除了冷漠,便顯得格外容易叫人親近。

分明隻是討論一件事,怎麼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她捂住臉,把頭埋到他頸下,莫名的羞澀,嘟嘟囔囔地道:“你別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她感到他心口震了震,發髻一動,才聽他湊到耳邊道:“你的簪子歪了,隻是想給你整整,都在想什麼?”

長孫姒:“……”

還敢嘲笑的更明顯一點麼?

“阿姐!”

阿妧的出現永遠很是時候,長孫姒聞聲慌亂地抬起頭來,於是,錯誤地估量了同南錚的距離,下巴和頭頂悶悶撞擊的一瞬,險些叫她栽倒地上。

朦朧的視線裏,就見目瞪口呆的阿妧縮了一隻腳出門,木訥地轉過身去,口裏自顧自地喊道:“阿姐,你在哪兒?怎麼沒有人呢?”

長孫姒:“……”

南錚一邊給她揉腦袋一邊笑,最後連手都哆嗦起來。她看不得他悠閑自在瞧熱鬧的嘴臉,氣急敗壞拍了他一記。

鬧了半晌誰也不會再覺得困倦,南錚這才道:“徐延圭此舉定是瞞著徐氏,叫她來一方麵是平息你的怒意,另一則,也把自己的底線放給你看,連親生骨肉都可以拿來抵罪,可見他的決心。”

長孫姒說這個我都知道,也順了他的意思,“饒徐氏一命,不過是用她來離間徐家和蘇家,即便無法叫他們土崩瓦解,有了嫌隙也算是成效頗豐。隻是我不明白,徐延圭堅持的事究竟是什麼,叫他有這麼深的執念?”

他垂下眼睛,一下一下摸她的頭發,“郎君麼,無論年歲,在建功立業上都有無盡的抱負!”

她這下更不理解了,徐延圭也一把年紀了,太平盛世裏建什麼功立什麼業?開疆拓土,畫地稱王麼?

總歸是想想罷了,眼下南郭舊案才是緊要,有一屋子的卷宗需要翻看,王魏二人忙的見不著影子,進程隻能慢悠悠緩下來了。

日子挪到了年關,轉過天來就是初一,蘇長庚仍舊沒有下落,聽聞蘇慎彤幾番往徐府去都吃了閉門羹,舊年的案子也翻的差不離,除夕宴請朝臣之後,長孫姒同南錚回華鏡殿守歲。

白日裏落了一場雪,入了夜倒是有半彎月亮,古舊的像是鑲嵌在窗邊。她披散著發,跪坐在窗下的美人靠上,扒著卷草紋扶搭揚起臉來道:“我同你在一起守歲,這是第十四個了吧?可惜宮裏沒有街頭熱鬧,連著三天解宵禁,跳巫儺的怕是要賺得盆滿缽滿呢!”

她滿眼向往,南錚捧著一杯茶垂眼瞧她,不知宮外誰家放了煙火,被她印在眼睛裏,五彩斑斕,驚豔又迷離。

他看的認真,不由得安撫道:“以往你不都是偷溜出去,今年也一樣。”

長孫姒哀哀地歎了一聲,捧著臉發愁,“明兒百官朝拜,後兒眷屬進禮,咱們案子還差點沒瞧完,不知道有沒有功夫。十六修渠的事情一開始,理這事的官員便要離京,想想手頭這樁案子,越發不放心了。”

他摸了摸她的頭,像小時候哄她一樣,“案子看的差不離了,也沒什麼緊要的。我整理出來三件,無因無果叫人奇怪。”

他的精神頭很好,許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不知道疲倦,看的比她快上很多,“我這裏除了謝氏兄弟十五年前那樁燒村案,轉運使牛乾齡誣陷,再就是神武衛嘩變,沒什麼新鮮的了。你那三件,都是什麼?”

南錚道:“第一樁是十八年三月末,渭川縣一對變戲法的夫妻,想用粒種子變出一叢牡丹,到最後變出來的是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人頭的主人是兩個十七八歲的小郎君,生的別無二致,仵作驗了說是親生兄弟,死了不過一個時辰。怪就怪在,當地和臨近幾個州縣並沒有哪一家上報人口失蹤,那對夫妻也不過就在周遭變戲法,開始沒幾個月。那天的場子是新搭的,除了裝牡丹的木盒裏盛著兩顆人頭,餘下的地方沒有半點血跡。”

長孫姒奇道:“按理說,若是這對夫妻殺了人,必然會守口如瓶,也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展示出來。若是有人見到他們殺人,有意把頭送到他們變戲法的地方,不過一個時辰,如何能做到沒有血跡?至於那兩個小郎君的來曆,他們自己的孩子,可曾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