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來說,無論誰家有了子嗣都應該是一樁普天同慶的喜事,長孫姒聽完露出了一個自以為端莊優雅的笑容。誠然,這事跟她也沒有什麼幹係。
誰知道,她笑的越是燦爛,拜年的群臣越是惶恐,一幅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詭異表情,覺得她一定是被新年裏的迎頭痛擊打得神誌不清,指不定下一刻就得伏案痛哭,還可能叫人把這位盈盈弱弱的蘇司封給叉出去了結了。
眾人心驚膽戰地胡思亂想,連長孫衷都默默地挪過來同她咬耳朵,皇姑您要哭嗎?我的袖子夠大,完全可以擋住您!
她幽怨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傳授經驗,通常知道太多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長孫衷一縮脖子,清了清嗓子扮了個鬼臉。
她早過了自怨自艾的年紀,到了如今,人家闔家幸福,又何必橫添波折?何況如今對慕璟一點眷戀都沒有,他有孩子隻會叫她更快地打算和離的事情,比如在離京之前總是要結束這段古怪的婚配的。如此,她也算對得起長孫奐給她賜婚那道旨意。
長孫姒笑眯眯地賞了錦緞和兩塊玉璧,並安撫了幾句,特意準許中書舍人慕璟提前出宮,這樣的舉動徹底讓準備看熱鬧的人大失所望。
作為身處熱鬧之中的慕璟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覺悟,在眾目睽睽之下安穩地坐在華鏡殿裏,見她在對麵坐下,垂下眼睛道:“路上耽擱了嗎?”
長孫姒笑眯眯地說不是,“去太液池玩了會,原以為你陪蘇娘子回府去了,不知道你來。”
慕璟的手頓了頓,有些嘲弄,“你即使知道我來,仍然也會在太液池玩上半日。”說不定,索性不回來了。
她撇撇嘴,這話說的就錯了,若是知道他來,必然快馬加鞭趕回來同他說和離的事情。不過鑒於這人麵上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還是少說些鋒芒畢露的話為好,“怎麼會,隻是沒有想到,恭喜你們!”
他點了點頭,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邊續上邊道:“我以為,你會提和離的事情。”長孫姒沒說話,定定地看著他這種醉生夢死似的喝法,思量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你不見我,差不離一個月了。”他捏著手裏的空酒杯笑道:“不過,有一次我見過你,你正想方設法想嫁給南錚。所以,從那時候我就在想,我們和離是遲早的事,她如今有孕,正好給了你一個機會。”
他又喝幹了一杯酒,摸了摸空落落的酒壺,索性連杯子也一塊撇開,“從很久以前,我們彼此就晚了一步,我同你注定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或早或遲,咱們都是要和離的,這個念頭從大婚時候就想過了很多遍。”
他笑眯眯的,眼睛有些落寞,抬起臉來又無比堅定,“可到了這一刻我卻有些不甘心,我隻想問你願不願意再等……”
他垂下頭,話又說不完整,長孫姒等了半晌,這才慢條斯理地同他道:“坊間傳言不假,我曾喜歡過你,你知道或是不知道這都是事實。隻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懷中已經有如花美眷,何必浪費我的似水流年?雖然這話矯情到了極致,但是卻是實話。我若還在你這棵歪脖樹上吊著,那不是一往情深,是傻。不管你是由衷還是苦衷,就按照當日咱們商議的,好聚好散。”
他搖頭,擺明了不認賬,“商議的是互不幹涉,這半年來我們彼此都做的很好,還輪不到說是聚是散。”
長孫姒憂傷地將他望上一望,以往裝一副軟弱可期的模樣都是誆人的麼,“你家蘇娘子和孩子,你不打算過問了嗎?”
慕璟笑得意味深長,“你若是顧忌,那大可不必。反正她不會有孩子,即便是有了也不會是我的。”
長孫姒伸長了脖子,表示對這個叫人無比震驚的消息的看法,當然也不過是麵上對他表達了一下同情,無論是他有隱疾還是蘇慎彤有隱晦,她著實不想知道。
“可是,我還要嫁人!”
他笑容又斂了一些,“我允許你納男寵!”
“……”
長孫姒一口氣險些沒緩上來,哽了哽才道:“我謝謝你啊!”南錚這樣的男寵,立在府裏就是一塊豐碑,昭示著她膽大妄為,一心求死!
慕璟樂不可支,探出手來越過矮幾把她的發髻揉成一團,“嚇著了吧?哈哈哈,我就是同你開個玩笑,你不像以前了,傻乎乎的。成了,你同聖人好生商量,給我按個罪名,改日當朝一說,咱們就到此為止。”
說完,他又捏了捏她的臉頰,俯身道:“可不興為了報複我,說些亂七八糟的;也不興有皮肉之苦,毀了我豐神俊朗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