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夢挽歌(五)(1 / 2)

說起來這幾日兩個人關係著實親近了不少,都說那什麼頭上一把刀,刀刀分裂開三魂七魄。雖然她不至於沉迷在他的美貌裏,但是至少她開始沒有限製的憧憬起來。

說到底,她是個隻願意看到前途一片光明的娘子,所以把那日他沒有答應娶她的事情拋之腦後,想著就算等他說的那日到來,她也不會改變主意。

她安之若素地享受起這個過程來,忽略了南錚的性子。她善於揣測人心,他也能輕易地拿捏人心,更何況他的心狠遠在她之上。若是成了對手,她早晚得敗在這件事情上,今晚就是個很好的證明。

出其不意的一番試探,他的話像一把硬邦邦的利錘,敲醒了她的神台,把一樁隱晦的事情剖開放在她麵前,你瞧,其實我們之間並沒有那麼多所謂的信任,你對我的懷疑絲毫不曾放下過!

這件事存在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南錚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叫她有些無地自容。她對他的懷疑打高家的案子開始,與日俱增,不過她信任他而已,他不願意說從無勉強。今天,反倒被他搶在前頭點破了,不得不說,很是失望。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一出,欲抑先揚嗎?這可真是一刀紮在軟肋上,進退都生疼!

好在長孫姒是個迎難而上的人,既然問了,索性光明正大地問到底,“我就是好奇,你同我一道,屋子裏黑,我看不起清物件,你是也沒看清?還是看清了沒告訴我?”

都是什麼情況,兩個人什麼時候這麼劍拔弩張過?王進維和趙克承互相看了一眼,還等什麼,待在這早晚得受兩麵夾氣,各自還了那惹禍的瓷片打道往對麵的屋子去。

待那二人忙著研究如何毫發無損地進屋時,南錚才緩緩地道:“看見了。”

這是什麼意思,看見了就是不告訴她,故意耍著她玩還是留到現在來拆穿她那點小心思?他什麼時候有這種愛好了?

長孫姒氣笑了,“所以,你就是刨個坑,讓我自己心甘情願跳下去?”她抬手往他心口上戳了戳,“捫心自問,你這麼多此一舉,心裏可曾好受片刻!”

油煎火烹,不外如是!

他抬頭時,長孫姒挑著燈籠慢吞吞地在前頭挪,拎了裙角正埋頭打量地上的路。他歎了一口氣,幾步趕上了牽在手裏大約才好受些。

她哼了一聲,矯情地掙了兩下,見他沒放開這才重新和顏悅色起來,隨著他進了方打開的屋子。

入眼的是兩個落地的梅瓶,有了上回在府裏的教訓,長孫姒還指使趙克承往裏頭翻了翻,掏出一塊用布裹住的畫紙來。紙上都積了厚厚的灰,撣幹淨露出模糊的圖像,一堆猴子,或樹上或水邊,對著三個石碑,不曉得做什麼。

模樣怪,但落筆倒是精致的很,王進維看了半天除了讚歎了一句栩栩如生,對來曆和寓意也得不出所以然來,隻得悻悻地放回去了。

往裏是一扇灰蒙蒙絹布屏風,精致細膩,繪著趣味橫生的仕女遊宴的場景;後頭是一張圈腿矮幾,圈腿粗的怪異;麵上滿是塵土,一麵海水紋的銅鏡反扣著,一邊的妝奩裏頭裝的不是金釵玉簪,卻是寫的密密麻麻的賬本。

左一排款銀和年月日,右一排五花八門的進出項,最後還附著名錄,仔細一看全是當年修渠的督造官,高關陳蘇,誰也不遑多讓。粗略地算來,應和十八年三月到六月,這冊子上記錄經手的銀子約摸二十萬兩,其中一支軟毛狼毫多達兩千兩,其他的零零雜雜,比市麵的價格隻多不少。

“瞧這個冊子年成不老,記錄的事情倒是沉甸甸的。”王進維看完甚是悵惘地道:“這才是當年貪汙款銀的人,四人都有份,隻不過栽到南郭先生身上?隻是,如此隱晦的賬本怎麼能隨意地放置在這裏,誰要進來豈不是一眼就看到了?”

“隻怕是有人故意放在這裏叫人看見,”長孫姒俯身在妝奩裏翻了翻,“如果這個賬本是真的,也不過是真實的一本分。”

趙克承不明所以,又問道:“既然想讓人看見,那重新拾掇這裏的人又何必布置前頭那些?”

長孫姒甚是和藹地笑道:“說白了,就是一個餌,但是你不能保證釣上來的魚就是想要的那條。既警惕又期待,這就是那個人的想法,約摸曾和這個陸宅的主人一樣,隻不過前者是主動出擊,後者是受製於人。”

她越說越玄乎,趙克承似懂非懂,王進維歎口氣,決定不和這塊朽木一般見識,接茬逛屋子,路過他時拍了拍肩頭說一句任重道遠。

趙克承冷笑一聲,將冊子放回妝奩裏,不成想動作大了些,將妝奩挪開了半寸,緊接著悶悶地有重物挪動的聲音。雖然極其短暫,但在昏暗安寧的環境裏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