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姒捧著那本黃曆,翻了又翻,“可是今天不是個黃道吉日!”
南錚笑道:“你素來不是不信這些?”
她又挨著個的翻了幾頁,似乎最近都沒有上上大吉的好日子,“大概近來總碰不上好事,本來昨天決定離開王府了,結果又被帶回來了,不宜出門啊不宜出門!”
她終於悵惘地放棄了那本黃曆,纏上他的手誠懇道:“蘇恩盛的事情懸而未決,我也不甘心。隻是就目前情勢來看,這回咱們從樹洞裏出來離開王府才是上選。下一步就去江州,那兒不是南郭先生最後住的地方麼,說不準能把一些線索串起來!”
他笑說好,有風來撩起她鬢邊的幾縷頭發,他抬手替她掖進襆頭裏,身後不遠的草叢裏霎時有微微的響動,細聽又消失了。
送崔淵回去再到賬房時,眾人正圍在一處閑聊,也不知是誰先說開了初入王府時在別院的難捱時光。說來說去,多是羨慕南錚和長孫姒剛來幾日就能脫離苦海。
有人笑說他們身在福中不知福,“咱們好歹有個安身立命之地,有些人呢,最後捱了一段時日轉投他去了。多的是比咱們有才幹的,如今隻怕還沒有咱們風光。”
也有人不讚同,擠兌道:“說來說去到底是你我能耐不夠罷了,和我同時進王府的幾個深得大王賞識,雖說不知後來被安排到哪處,可我有一回在街上見了,一派富貴。羨慕不來,不過咱們是比在別院裏吆喝手藝的強些!”
長孫姒停了筆,滿含豔羨道:“是麼,還有別的富貴去處?”
先頭說話那人掃了她幾眼,“那可不是,有些門客叫大王瞧上眼自然指派重任。當然了,咱們這樣的連知道富貴去處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如二位先生這般的,倒是極有可能能得大王青睞,到時候可莫要忘了我們。”
餘下的人也紛紛恭維起來,長孫姒忙道不敢不敢,一一還禮回去。抬頭時那楊賬房正捧著項目笑眯眯地打量她,瞧她注意,不過點了點頭轉過了身。
安靜的別院曾經也有這麼千回百轉的事情和心思,若不是閑聊時有人無意提及,外人多半是無法知道,那麼這些能幹又有才華的人究竟被渝王放到渝州哪裏高就了?
入了夜,長孫姒打發走了每日例行絮叨的慕璟,倚在憑幾上一麵等消息一麵琢磨這些事情。約摸昏昏欲睡的光景就聽著有人敲了三下窗戶,然後衣衫帶起的風聲直上了屋頂,悉悉索索地忙活起來。
今夜月黑風高,滕越從掀開的瓦片空蕩裏探出頭叫她好生瞧清楚後將人拉上了屋頂,細細地闔好屋瓦才低聲道:“我把樹洞的地坑打開了,南錚正在那處等你。莫出聲,我這就領你過去。”
她滿臉怪異地將他望了望,滕越挨在瓦片上摸了摸鼻子,“是他把地坑打開了,正在摸索裏頭的機括,我不擅長這些。當然了,你不必在意這些細節,接下來你不要動也不要出聲。”
長孫姒這才點頭,反正四處陰沉到不見五指,偶爾的光亮也不足以叫她看清什麼,索性老實地做個包袱。
感受過無盡的風聲,滕越才將她丟進黑漆漆的樹洞。逼仄的地界兒,黑暗的壓抑叫人難以承受,她原地晃悠了兩圈,就聽滕越不知在哪處好心地提醒,“你頭上有兩個人……”
她渾身一僵,往後退了一步,滕越的聲音又不緊不慢地響起,“哦,兩個自己人!”
“……”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得意,“你方才腳下踩的就是地坑的入口,叫你挪個地方而已,南錚在下麵。”
她搖搖頭,回敬一句,“你這麼睚眥必報,可不太容易獲得女郎的心。”
然後她聽到了氣惱的錯骨聲,甚為不厚道的笑了。與此同時,腳下的土隨著冗長的悶響微微搖晃,有一條細細的光不多時便透了出來。
滕越看了一眼,向她招了招手,那光又不見了,悶聲再次響起,拖了許久的時間。
“你可以下去了!”他敲了敲地坑的邊緣,“南錚,接住你的美人!”在她還在猶疑時,衣袖被扯住,整個人往前栽,曲著腿掉進了熟悉的懷裏。
她踉蹌了幾步,扶著南錚的手臂穩住身體氣的咬牙,頭頂上戲謔的聲音響起,“二位速戰速決,再過一個多時辰就會有人來換新的進地坑的口令,不打擾了。”
地坑入口合上的同時,她的眼睛被南錚遮了起來,透過他的手縫能隱約瞧見光亮。四下的牆壁鑿的粗糙,不過時間倒是很久了,或許是近湖,有的地方還滴滴答答的滲水,偶爾響一聲,很有發人深省的功效。
待她的眼睛適應了地坑裏閃爍的光,南錚才鬆開了手轉而牽住了,“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