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己站成一棵樹
家庭·家教
作者：趙翼如
1
兒子收到了一份“大禮”——美國某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媽媽這時候的心情，似乎是悲欣交集。你到底是遠離我了。
雖然有人說，所有愛都以聚合為最終目的，隻有一種愛以分離為目的，那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真正成功的愛，就是讓孩子盡早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從你的生命中分離出去，這種分離越早，你就越成功。
兒子又在搗鼓自行車，說要把它帶到美國去。
想起兒子5歲時，有一次我騎車送他上醫院。被高燒燒得迷糊的兒子忽然開口：媽媽，等你活到100歲，又活回了1歲。那時，變回孩子的是老媽，長成老爸的是兒子——我18歲，可以騎車帶你上醫院了。
後來，自行車惹出了一場場家庭內戰。
至今記得那個晚上——我摔骨折了，小李叔叔半夜把我從外地送回。到家已深夜12點，隻見兒子小腦瓜還貼著窗玻璃在張望。一看到我，兒子飛快下樓——準備好自行車帶我上醫院呢，他說：媽媽我背你吧，我背得動！
稍好些，學校開家長會，我拄拐前往，得知老師又因兒子犯錯要找我談談。
兒子默立一旁，不停地道歉。他知道，我是最怕開家長會了。每一次，心都提著，頭也低著，我對老師充滿歉意——不是怕兒子闖禍，就是怕兒子掉隊。聽說有的老師因兒子多次違紀，被扣了好多“得分”。
一天出門時，外麵下著大雨，我打不到車。兒子冒雨推著自行車慢慢陪我，“媽媽，我帶你吧”。我搖著拐棍沒好氣道：你不怕我再摔一跤？兒子又推車陪我，讓我扶著點車把。慢慢走到公交車站，我擠上去了，兒子騎車回家。等我辦完事後，又坐上公交車回家，路很堵，開了足有90分鍾，總算抵達終點站。我小心翼翼跨出車門，竟然看見兒子推著自行車，在大雨中傻等了60分鍾。“媽媽，你扶好我的車把，從這裏走回家，還有100多米路，雨天路滑，我怕你再摔一跤……”那一刻，我忽然就有眼淚流出。
一直是心頭之痛的自行車，現在成了我的“扶手”了？當初，我為什麼一再想遙控拽住車刹把，隻是怕飆車出危險？是否設身處地考慮過，自行車為兒子展開過一段自由之旅？兒子沒有高揚的目標，隻是想順從天性為自己找合適之所在。
依稀覺得這自行車扶手，是一棵樹伸展的枝椏。小樹痛著成長。
童年是一棵樹的傳奇。
一個孩子，如同一棵小樹。長著長著，會像一個圓心發出多條射線——那些枝枝葉葉，是童年的分泌物，是孩子的多項愛好，帶著生命之初散發的氣息。
可媽媽掌控的“車刹把”，一不小心成了刀斧。
為了主幹的粗壯，不時砍伐那些不規則的枝葉。哢嚓哢嚓的切削聲裏，姿態各異的小樹，漸漸被切削成標準件，碼出整齊劃一的枕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