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2)

還有一樣東西是一張發黃發脆的薄紙。

這是我現在這院子的地契,我問過了,有效的,也打聽了,這地段很快就要拆遷了。這張紙總得值大幾十萬呢。

湯小岸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外婆你這是幹嗎——

外婆擺擺手不讓她說下去:我知道你煩我這個老太婆,但是你還能念著我,對我好,我這一生,就是不欠人的好,連外孫女的,也不能欠……

外婆的話象交代後事,湯小岸聽得難受,她和外婆都不習慣流露感情,湯小岸抑製著喉嚨的哽咽,外婆眼睛泛紅,一時兩人都沒有話說。

關門大吉嘍——沉默了一陣子以後外婆坦然說,她的眼睛恢複了原來的堅強。

關——門——大——吉。湯小岸在心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過去,象一個個滾圓的珠子在嘴裏滾來滾去,從腮幫子這頭到那頭,沉甸甸的,價值千金的,突然就明白了外婆的心思,沒有感傷,也不恨保姆了,反過來一陣釋然——對自己的釋然,人總是要死的,做什麼選擇都會有遺憾,反正都有遺憾,不如豁出去一次,外婆比她通達的多呢?

陪我說說話嘛——你在忙什麼呢?

湯小岸正不知如何開口,一聽就說:外婆你看這個。她把康熙青花碗給外婆看。是光緒年仿的。外婆淡淡地說。

她不顧湯小岸吃驚的神色,慢慢地說下去:在我小時侯,我們家也玩這些東西的,會懂一點。光緒年間專仿康熙的,仿的很像的,但是你看這青花的白底,死白死白的,不象康熙的底釉,豐富的多。湯小岸瞪著眼使勁瞧,什麼也沒看出來。外婆又說:還有一點,大小相同的東西,康熙的總要比光緒的沉一點。

這湯小岸就更不知道了,她又沒掂過光緒時候的瓷碗,何況還是同樣大小的。她想的就是得馬上讓何貫一知道買了個“新”東西。可是電話通了怎麼也沒人接。湯小岸說:不行,外婆,我馬上得走。

外婆沒有把她的緊張當回事,她自說自話地:我一和你說話你就有事,什麼時候能坐下來好好陪我說說話呀。

下次,下次一定。湯小岸真心真意地說著,同時腿已經邁到了門外。

她直接奔向金源酒店,樓層服務台說何先生還沒回來。她等了幾分鍾,覺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下樓打一輛的士再回到富臨飯店,心裏也明白可能她到了那裏何貫一又走了。她又急又慌,抱定了失望的心情推開那間門,不由愣住了,何貫一還在裏頭呢。他靠在沙發上,細細地品功夫茶。

湯小岸停了停,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說:那瓷碗是光緒年仿的。

何貫一點點頭:我知道。他又說:你怎麼知道的?

外婆真是個聰明人。何貫一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