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富貴就趕緊說,我們知道該死,也知道您是個菩薩心腸,趁主人還沒回來,我們趕緊自己消失吧,省得回頭氣到主人……
梅兒一聽,更覺得曹家父子本分懂事,就更有挽留之意。就對曹富貴說,你們先等等,讓我進耳房把話說完你們再走也不遲。曹富貴聽梅兒話語誠懇,以為是要勸告他們出了這個家門一定要守口如瓶,對郎家的事一個字都不提呢。就說,您也不用囑咐了,我們知道做人的規矩和原則。我們在您家的所見所聞早都爛在肚子裏了,決不會從牙縫裏溜出去一個字的,您放心吧……
梅兒聽了就說,我要跟你們說的不是這個事兒,還是進耳房說吧。曹富貴聽了就說,您是說我們這個月的工錢吧?還要什麼工錢哪,我的兒子做了這麼大一件壞事,不打死他,放他一條生路已經謝天謝地了。梅兒見他們根本就聽不懂自己的意圖,幹脆就說,聽我說,我不是來要你們走的,我有話跟你們說——我非但不讓你們走,我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跟你們說呢。
曹富貴反應了半天,還是曹智勇先明白過來的,對他父親說,爸,人家是要留下咱們,咱們可以不走了!曹富貴這才反應過來,大喜過望地說,是嘛,我說人家是菩薩心腸嘛……
進到耳房,梅兒坐下來,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就說,也不瞞你們說,我的女兒有病,有嚴重的精神病。具體為啥有了這樣的毛病,也不便細說,也許將來需要的時候再告訴你,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這樣的病根兒是年輕的時候落下的。
曹富貴馬上心領神會地說,真的沒必要說病根兒……
梅兒聽了,反倒覺得這個人值得信賴,竟說出了蘭兒的病根兒何在,她的頭一個愛人因為誤殺了一個人,不得不亡命天涯了,還是現在的郎家給解的圍,蘭兒就嫁給了郎家。本來挺好的,還給郎家生過三個孩子。可是誰知道一個接一個都沒站住——一個掉冰窟窿裏沒救上來,一個被裸露的電線給電死了,就剩下一個寶貝兒子還得肺炎給燒死了……我女兒命苦哇——這時候別人又把她頭一個愛人的骨灰給送了回來,我女兒就更是傷心欲絕,精神就失常了。
好在現在的男人對她好,什麼都由著她,知道她的心裏始終還裝著從前的愛人,也就假裝自己是她原先的愛人木頭哥哥,哄她開心唄。可是這一年來,我家主人的革命工作太忙,也顧不上哄我的女兒了,她也就憋悶出病來了。
你們也都看見了,她整天就躺在……上,呆在屋裏,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就那麼熬哇熬。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來救治她,可就是不見好轉,本以為她也就這樣了,都給她悄悄地準備後事了……
曹富貴見梅兒說到這裏啜泣起來,就接話說,沒想到哇,你家也有難唱的曲兒呀。梅兒掉了一會兒眼淚,就止住哭說,今天看見你家曹智勇跟我家蘭兒在一起那麼瘋鬧,我真的生氣了;還不單是男女有別,尊卑不容,關鍵是我家蘭兒久病在身,他跟蘭兒這麼瘋玩兒,我就心疼我家蘭兒會吃不消,也就罵了你家曹智勇。
等我回頭看到我家蘭兒有了胃口、來了精神,給她做的飯菜都吃了下去,我就覺得不該罵你家曹智勇了。要不是你家曹智勇誤打誤撞地讓我家蘭兒誤以為他就是自己的木頭哥哥,又叫他梳頭又叫他插花還跟他玩遊戲,我家蘭兒就不會這麼精神,就不會跟我嚷著說她餓了,要我給她快做飯吃——以前都是要不行的人了,今天卻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好人似的。你們說,我是不是得感激你家曹智勇呀——還怎麼能讓你們走呢。
曹富貴聽到這裏可就樂了,他就對曹智勇說,你小子不但命大還命好呢,本來你都犯了死罪了,現在反倒讓人家來感謝你了,你小子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曹智勇聽了也憨傻地樂了,還不好意思地說,我說你家蘭姐怎麼那麼喜歡我呢,原來把我當成她的木頭哥哥啦!
梅兒聽了就說,可不是嘛!我家蘭兒的心病就在這兒,誰要是給她花兒,給她梳頭她就會把誰認成是她的木頭哥哥。曹智勇又傻嗬嗬地接話說,我說呢,她一開始就叫我木頭哥哥,我還想,我是個傻哥哥呀,什麼時候變成木頭哥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