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喜出望外(1 / 2)

這期間梅兒就天天來到耳房來安慰曹富貴,甚至還對他說,你就逃跑吧,何必在這等死呢!曹富貴就說,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到哪裏也得被他給抓回來的;即便不被他給抓到,我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就算我能苟活於世,那位首長為了撒氣,也得去難為或是迫害我的別的孩子,就可我這一條命造吧,反正是在劫難逃,就順了天意,滿足了那位首長的要求,解了他的恨,也就一了百了了……

梅兒聽了就直流眼淚,情不自禁地就過來拉住曹富貴的手,對他說,我的心裏就是覺得對不住你們父子倆,為了我家蘭兒,讓你家白白搭上了兩條命,你說,讓我的心裏怎麼會好受得了吧。曹富貴也握緊梅兒的手說,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我那個傻兒子是爛命一條,若不是你家蘭兒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給了他這一年多的親密接觸,他哪裏會有這樣的待遇和造化呀,他該依足了,他的福分也就那麼大,他該死而無憾了。

我就更不用說了,到你家這兩年,是我這輩子最舒適安寧的好時光,你家的條件這麼好,吃的好,住的好,給的待遇也高,特別是您的心眼兒特別好,先是原諒了我家曹智勇的鹵莽,後又允許我家曹智勇跟你家蘭兒親密相處,雖說是為了讓你家蘭兒的病痊愈,可得到更多的還是我家曹智勇身心的愉悅,還有我內心的感激——所以我更依足了,人生的最後階段是在你家幸福度過的,怎麼想都不後悔呀……梅兒聽了就泣不成聲了……

那些天梅兒就變著法地給曹富貴做這吃做那吃,還給他做了裏外三新的衣服,因為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是最後一天,所以每天離開的時候都相互望說,意味深長地說聲再見。有一天梅兒實在受不了這種不知何時降臨的生離死別,就拿來一瓶酒,弄了幾盤小菜,來給曹富貴餞行……

自己的丈夫魔怔以來,她還真就沒跟誰真正交過心,成年累月就是為了女兒蘭兒和外孫女兒竹兒操心費神,用自己的全部身心來跟那個偉大的首長和……的畜生鬥爭和周旋,曹智勇的死已經像悶棍一樣打得梅兒頭暈目眩了,現在又麵臨跟曹富貴的生死訣別,誰知道下一個回輪到誰呢?誰知道那個畜生還要那誰來開刀呢?

梅兒就舉起了酒杯遞給曹富貴說,我敬你這杯酒,祝你一路平安!曹富貴聽了就笑了,接過酒,一飲而盡,然後說,不介意,我叫你一聲大妹子吧。梅兒的眼睛潮濕著說,你還客氣啥呢。曹富貴就說,大妹子呀,別把我的死太當回事兒,他老人家說過,人總是要死的,有的重於泰山,有的輕於鴻毛。我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我的死既不重於泰山,也不輕於鴻毛,輕和重對於我來說,早就毫無意義了……

梅兒就又給他斟滿了酒,遞給他說,你咋就不怕死呢?曹富貴又一口把酒喝進肚裏,然後說,我的命不值錢,再說我死過好幾回了,活到現在已經是賺的了——1926年,我7歲,全家的孩子都出天花,我也出了,就我沒死;1936年我17歲,全村的人幾乎都鬼子給弄死了,就我一個跑了出來;1946年,我27歲,我連裏的國民黨兵都死了,就我活了下來,成了解放兵;1956年我37歲,肅反的時候把我揪出來,被人一鎬把打折三根肋骨,有一根兒插進了肺葉,硬是沒死;1966年我47歲,掏糞的時候兩眼冒金星,就掉進了化糞池,呆了一宿都沒被熏死,第二天被我家曹智勇給發現了,才把我給撈上來——現在快到1976年了,我也快到57歲了,都該死那麼多回了,這回就不怕了,多活了這麼多個十年,我早就依足了。

梅兒聽到這裏,又給曹富貴倒了第三杯酒,遞給他說,能不怕死的人就是了不起的人,再讓我敬你一杯吧。曹富貴就接過酒,端著說,這回看來不會那麼幸運了,我拜托大妹子的事兒,我再拜托一遍……你就多受累了。說完就把酒都喝下去了。

梅兒的眼淚就又下來了。她說,別的事你放心,我都辦得到,都能如你心願,可就是你自己的後事,怕是到時候我找不到你的……曹富貴聽了就說,大妹子,人活著在哪都行,人死了還在乎什麼呢,我活著能知道自己的兒子能有人給安排後事,已經是心滿意足了。梅兒看著眼前這個飽經滄桑又行將死亡失蹤的人,心裏無限悲涼絞痛,她竟一把拉過曹富貴的手,激動遞說,曹大哥呀,你還有什麼要求就隻管提吧,大妹子能做到的都能滿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