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好不熱鬧(1 / 2)

然而,到了1965年的春節前,我就將身上的五十塊錢和原先的十塊都花光了,饑寒交迫了幾天之後,終於有一天,我連餓帶凍,就昏倒在馬路邊了……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我竟被一聲巨大的墜物聲給驚醒了,我睜眼一看,原來是一大包廢舊的紙殼從運輸的汽車上掉了下來,正好掉到了我的跟前,真是天上掉餡餅啊,我就想,這大包紙殼要是背到廢品收購站,一定能買上幾塊錢,那就能讓我多活上好幾天哪。我就抖擻了精神,鼓足幹勁,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包足有一百多斤的紙殼炕在了肩上,晃晃悠悠地就去找收購站。

可是沒走多遠,就聽見一輛卡車在我身後尖利的刹車聲,接著就從車上跳下幾個膀大腰圓的婦女,上來就把我給按倒,有的掰胳膊有的掰腿,插不上手的就叉著腰大聲斥責說,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偷社會主義的廢紙殼,一定是修正主義的反動特務,走,帶到廠裏,交給武裝部,非讓他交代出罪惡的反革命動機不可!

於是,我就被她們拉拉扯扯地押上了裝滿紙殼包的大卡車,一路上懵裏懵懂稀裏糊塗地顛簸了個八小時,才到了一個老大的造紙廠。

本來是要把我送到武裝部的,可是路上一個姓柴的婦女說,看這小子也不像壞蛋特務呀,回廠裏送給武裝部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弄死了,他的冤魂還不回來找咱們哪。既然丟掉的國家財產找回來了,紙殼一塊沒少,咱們就放了他吧,告訴他下次別拿社會主義的東西就行了……

聽了柴婦女的話,姓米的婦女就說,可不是嗎,他們武裝部自己抓的人給整死了跟咱們無關,要是咱們抓的,將來要是人家家屬找來,咱們可是擔當不起呀。可是姓尤的婦女卻說,要是咱們把他給放了,他再幹同樣的壞事,一旦讓武裝部的人給抓住了,一審問,他要是把咱們放過他的事給供出去,廠裏還不得給咱們開批鬥大會,說咱們包庇壞人跟敵人同流合汙呀!

這時候姓嚴的婦女就說,這可怎麼辦哪,真是抓也不是放也不是了。最後還是一個姓郭的婦女說,我看咱們就來個也不交人也不放人。全體婦女就一齊問她,不交也不放,那是怎麼個煙袋鍋?姓郭的婦女就說,回到廠裏,咱們就把這小子給藏在紙殼垛裏,讓他不出來,每天幫咱們幹活,每天咱們的飯盒裏,每人多帶一口,也就能養活他了。

姓尤的婦女就說,不會是你男人下肢癱瘓你沒男人用,想留著他給自己解渴吧。其他婦女一聽也都像被點燃的炮仗一樣,劈裏啪啦地就都響了起來,這個說,郭姐就是那個意思。那個說,就是那個意思也沒什麼不對。這個又說,你們看郭姐的臉都紅了,那個又說,紅了就是心裏相中了。

這個就推了那個一把說,你男人老在外地,你也看中了吧。那個就又推了這個一把說,你男人比你大了八九歲像個小老頭兒,你也喜歡上這個細皮嫩肉了吧……這幫婦女可就亂成一團了,其中有人都鬧得岔了氣,還有一個抽了筋兒……最後眾多婦女還是為了留我一條命,也給她們自己留條後路,就在嬉笑打鬧中,決定將我帶到造紙廠的廢紙倉庫,將我藏在那裏,跟我約定好,要是我自己擅自跑出來,被武裝部的人抓了去,死活她們可就不負責了。

我聽見她們隻是讓我幫她們幹活,還每天都在帶飯的時候給我帶上一口來養活我,我就愉快地答應她們了。

那個造紙廠規模很大,光廢紙倉庫就五六個,這還不夠,還在露天像糧倉一樣推了十幾二十垛廢舊的紙張、書籍或紙殼。我被卡車拉進一個老大的倉庫裏,被她們給拉下車時,我才發現原來開車的司機和副司機也都是個婦女,後來知道司機姓宛,副司機姓樸,幾個車上下來的婦女過去跟她倆一說,她倆也跟幾個婦女鬧成了一團,大概也是說關於誰喜歡我想把我怎麼地的話題吧。

於是我真的留在了這個巨大的,時而滿滿當當,時而空空蕩蕩的大倉庫裏。在這個四麵透風的大倉庫的一個角落,特地搭了一個十幾平米的小屋,四周都是用大塊的、厚實的紙殼包……著,很是保暖。這裏是這些婦女歇息的地方,這是他她們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地。平日裏,閑雜人等不得入內,甚至他們中誰的男人來了,都隻能站在門外說話,因為她們要在這裏肆無忌憚地更衣,旁若無人地嬉笑和毫無戒備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