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縷青煙(2 / 2)

聽了大白的交代,公安人員迅速將已經因特殊年代作孽大多被隔離審查的馬勝利和他的幫凶二黑抓獲。經過審訊,馬勝利對親手勒死妻子陷害鄭國光以達到跟常豐豔結婚目的的事實供認不諱。

又經過反複的核實和多方運做,1978年的春節,鄭國光終於走出了監獄並被宣告無罪。回到家裏,跟他的妻子常豐豔,以及他已經18歲的大女兒首紅、8歲的二女兒香紅(也就是我)熱淚滾滾地團聚了……

院裏掛的是大紅燈籠,門上帖的是喜慶的對子,窗上粘的是喜鵲凳枝的窗花,桌上是管夠吃的蘋果花生,身上是裏外三新的衣裳,心裏是無法表達的喜悅和幸福啊……而那個馬勝利卻得到了法律給他的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的懲罰,二黑也因是主犯,被判無期徒刑,大白因有立功表現且是從犯,從輕處罰,隻判了他7年徒刑……

苦難的結束與幸福的終點。

父親鄭國光是身體壞到了極點,好像再多坐一天牢獄他就會徹底誇掉、撒手人寰似的。母親常豐豔就全力以赴想盡辦法為父親鄭國光療傷補身。到了1979年的秋天,父親鄭國光用母親常豐豔肚子裏的身孕證明了他身體的康複。

1980年,35歲是母親常豐豔給55歲的父親鄭國光又生了一個女兒,當他們給這個女取名叫超紅的時候,才無意間發現了原來她們無意間給自己的三個女兒取的名字都是蘋果的名字;同時發現他們生的三個女兒一個比一個大10歲——常豐豔15歲生了首紅,25歲生了香紅,35歲生了超紅……

然而老天爺就是不肯多給坎坷的人一點幸福,當好日子來臨的時候,上天卻無情地拿走了苦難的母親常豐豔的生命……

1980年母親常豐豔生超紅的時候,因為難產大出血,雖然搶救過來了,可是身體卻每況愈下,病了一年多,就鬆開我們的手,到另一個世界去了……父親鄭國光沒有眼淚,他說,她是太累了,是到天國休息去了。

母親常豐豔臥病的後期,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了,才把我姐姐叫到跟前,對她說,你不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女兒,是媽媽15歲的時候,為了吃你爸爸給的救命蘋果才懷的你、生的你,當時你爸爸因為給媽媽偷了救命的蘋果吃才去坐了十年牢……媽媽是個姑娘啊,就隻能假裝是姥姥生了你,假裝你是我妹妹。

姐姐首紅聽了母親的話並沒有大驚小怪,她很小就覺得常豐豔不是她的姐姐,而是她的媽媽。於是當她聽到自己身世的真相時,隻是噙著眼淚說,其實我早就想叫你媽媽了,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比你更像我的媽媽了……

媽媽彌留的時候依舊那麼美麗,她用無力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碰著她的三個女兒的臉和頭發,她是多麼不想走哇,她是多想留下來跟她的丈夫和女兒們過幸福的生活呀!可是人留天不留呀,她那美麗、苦難、智慧、堅韌的靈魂再也不肯跟隨她的身體停留在人世間了,它聽從另一個世界的召喚,羽化成一縷青煙,被1981年春天的燕子給銜到了天邊……

她在人間短暫而苦難的36年哪,留下無限愛你的丈夫,留下無限懷念你的女兒們,遠了,更遠了……直到再也望不見你那永遠美麗的背影了……

母親的墓前,父親總是擺上幾個已經可以用自己的錢買到的蘋果,一坐就是一天,餓了就吃個蘋果,邊吃邊對墓碑上母親的照片說,你也吃呀……

時隔兩年,年近花甲父親終於耗盡他生命的能量,對他的幾個女兒說,你媽總是托夢讓我過去,她需要我呀,我得去啦……他最後的囑托是,給我多帶上幾個蘋果,好捎給你媽媽吃……

每年清明節掃墓的時候,我們姐妹幾個總是帶許多蘋果到他們合葬的幕前,哭夠了就坐在墳前,邊吃那些蘋果邊對他們說,你們也吃呀……走的時候也總是留下許多蘋果,是想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裏總有蘋果吃……

對於我母親和父親的人生經曆我隻能粗枝大葉甚至動用想象來加以描述,因為那畢竟不是我自己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