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識陳大叔後,大概一個月左右的一天,下午兩點過後,陳大叔打來電話說:“亞武,今天在村裏出了公告了,要求村裏所有在建的房屋立即停建,市裏過幾天可能要搞一次清拆行動,你有時間可以過來看看告示,紅木工藝廠也屬拆遷範圍”
我聽完電話後就決定過去看看,告示就貼在村頭,我將車停在陳大叔的家門口後,就下車直往村頭走過去,村頭掛起了一幅醒目的標語:堅決拆除一切違章建築。
標語的左下方是一家小賣部,今天小賣部很熱鬧,小賣部旁的大樹下坐滿人,大家都在談論建房、拆遷之類的事情,公告就貼在大樹後麵的牆上,好像並沒有人理會,我先走過去看公告,公告的內容大概是:因城市建設的需要,經有關部門批準,決定征拆向陽村一帶的土地,被拆遷人應服從城市建設的需要,主動配合拆遷工作.......
看完後,我走到人群中,想聽聽他們在談什麼。
我聽見村民甲說:“按他們的說法,整條村沒有一間不是違章建築”
村民乙說:“我的房子是我爺爺在解放前建的,那個時候就有《房產證》,53年土改時就換發了《土地房屋所有權證》那個時候是不違章的,可後來《土地房屋所有權證》被集中燒毀了,20年前建市的時候要我買一本《宅基地證》我沒有買,我的本來就是有證的,還要我掏錢去買。後來想辦的時候,也沒地方受理的,到今天什麼證都沒有了,難道也成了違章建築”
村民丙說:“沒證的當然是違章”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著。
“亞武,來這裏”是陳大叔在叫我,他坐在人群裏,騰了一下,拿出一張矮凳子,人群也隨著動了一下,多出了一個位子來,我走過去坐了下來。
陳大叔說:“這是前麵紅木工藝廠的亞武”其他人好像並沒有理會我,繼續自己的談話。陳大叔一句前麵紅木工藝廠的,大家就明白了,我跟他們是一夥的,因此就等於接納了我參與他們的討論。
原來市裏傳下話來,過幾天,就在星期一,有關部門要在這裏搞一次聯合執法行動,拆除村裏所以在建的違章房屋。然而,村裏的建房速度卻加快了,未完工的都要趕在星期一前把主體建好。
我不解地問:“為什麼那麼多都是違章的呢?”大家都笑了,笑得很開心。我很納悶,沒有跟著笑。
陳大叔說:“村裏的都是集體用地,具體已經分到各家各戶的了,建市20多年來,村民要在自己的地裏建房子,根本就沒有有關部門受理,從來沒有被批準過,所以大家也不管那麼多了,想建就建,也一直沒人管”
村民丁說:“要拆遷了,那個有地不建的就是傻瓜,建好了,拆遷時就有補償,沒建的話,地就是國家的,白白的浪費了”這句話我聽了後想了很久,印象最深。
我又說:“星期一要聯合執法,還有人還在建呢,他們就不怕嗎?”
村民丁說:“有什麼好怕的,看誰倒黴啦,聯合執法,我看他們能來幾次”
..........
我一直沒有在農村生活過,對農村不了解,這次談完後,我很好奇,決定星期一混進村民裏看過究竟。
星期一,我一早就來到向陽村,村裏情況跟往常差不多,趕建的房子繼續在趕工,我懷疑有關部門的聯合執法是不是騙人的,小賣部旁的大樹腳下卻聚滿了人。
我走進去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大概9點半,幾輛執法車趕到,下來了一批穿製服的城管,又來了一批身穿迷彩服手拿著鐵筆大錘民工,接著來了一台120救護車,最後來了一批全副武裝的武警。這些人在村前集結完畢後,分成各自隊形,由一名身穿便服、手執大聲公(擴音器)的領導模樣的中年男子指揮著,後麵一名男子手執攝錄機緊跟著,向村裏挺進。
村裏所有男子都集中在小賣部旁的大樹下,婦女則在另一邊對著這幫人破口大罵。
這些人進入村時,完全沒有人阻攔,進入村口後,武警就攔起人牆不讓村民們進入。
這支部隊在婦女的唾罵聲中挺進,在村尾砸了一間尚未完工的房子,村尾這間房子第三層已砌好牆,這幫人進去把人家剛砌好的牆全部推倒。期間,並沒有任何人抵抗,砸屋行動和諧地進行著,全部人都象在看熱鬧一樣,包括我。
這夥人表演完後,再次集結後就走了。
他們一走,破口大罵的婦女們也隨即收聲了,村民也散去,我好奇地走到被砸的房子前,走上去,看砌磚的灰沙還是濕的。這時,屋主帶著泥水工上來收拾殘局,房子又重新開工建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