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羅馬作家眼中的東方絲國(2 / 3)

華麗異常的絲綢撩動人們無盡的想象,這精美衣袍的絲線究竟從何而來?僅僅說它來自樹上,似乎遠不能滿足人們的獵奇心。公元2 世紀的希臘地理學家包撒尼雅斯(Pausanias)在《希臘誌》(Deion of Greece)第六卷裏就提供了更新鮮刺激的說法:“至於賽裏斯人用作製作衣裝的那些絲線,它並不是從樹皮中提取的,而是另有其他來源。在他們國內生存有一種小動物,希臘人稱為‘賽爾’(Sêr),而賽裏斯人則以另外的名字相稱。這種微小動物比最大的金甲蟲還要大兩倍。在其他特點方麵,則與樹上織網的蜘蛛相似,完全如同蜘蛛一樣也有八隻足。賽裏斯人製造了於冬夏鹹宜的小籠來飼養這些動物。這些動物作出一種纏繞在它們的足上的細絲。在第四年之前,賽裏斯人一直用黍作飼料來喂養,但到了第五年———因為他們知道這些笨蟲活不了多久了,改用綠蘆葦來飼養。對於這種動物來說,這是它們各種飼料中的最好的。它們貪婪地吃著這種蘆葦,一直到脹破了肚子。大部分絲線就在屍體內部找到。”① 兩百年後的赫利奧多爾(H élioddore)在他的著述《埃塞俄比亞人》裏還做如是說:“然後,便把帶來絲線和絲織物的賽裏斯人的使節傳了上來,這都是由生活在他們國家的蜘蛛所織。這些使者們另外還帶來了服裝,有的染作大紅色,其餘是素白色。”②

古羅馬後期最大的曆史學家阿米安·馬爾塞林(Am mien Marcellin,330~?)在他的《史紀》(Res Gestae)殘本裏,也有關於賽裏斯國的極重要的文獻。他說:“更向東去,就到中國,一個著名的富饒而又廣大的國土,高高的城牆像一個圈子似的把這個國家包在裏麵。”該國“國境是一片廣漠的平原,周圍屹立著崇山峻嶺,兩條有名的河……悠悠緩緩的流通全國。……穀類、畜牧和花果都非常富裕”。“中國的氣候宜人,天朗風和。有很多軒亮的樹林,其中一種樹木能生產類似毛絨的東西;這種東西經過水浸,抽出了細縷,再加紡織,就成為絲。從前絲隻供貴人的用途,現在不分上下,大家都可以用這種料子”。③

馬爾塞林在當時被稱為最博學的人,他這裏提到的“高高的城牆”包圍著這個國家(賽裏斯國),有“兩條有名的河”緩緩地流通全國,或許指的就是中國的長城,以及黃河、長江兩條大河。而關於絲的來曆隻不過延續了古人的神奇想象,但提到能享受絲製品的人越來越多,則反映了當時的消費時尚。

老普林尼即曾算出羅馬帝國的金庫年年撥出大筆款項花費在購買奢侈品上,中國絲綢的進口與羅馬帝國特產的出口不平衡:“每年至少有一億枚羅馬銀幣支付給印度、賽裏斯國和阿拉伯半島。奢侈和女人讓我們付出昂貴的代價。”而羅馬的不少皇帝,如黑利俄加巴魯斯(Eliogabalo),就“鄙視希臘和羅馬的傳統服裝,說這些服裝是用羊毛做的,沒有價值,隻欣賞中國的絲綢”。①

事實上,羅馬世界並不喜歡中國式樣的絲綢。羅馬上流社會需要的主要是半透明的絲羅紗,要製造這種東西,得把密紋織品的中國絲綢拆開來重新紡織。即如老普林尼所說的那樣,穿著這種透明的輕紗,羅馬淑女可以展示她們全部的嫵媚,他幽默地稱之為玻璃製造的。

長壽而溫和的絲國人

隨著對絲綢及賽裏斯國的離奇想象,羅馬作家對絲國人的特征也頗費猜思。

首先,在他們的想象中,賽裏斯人非常高大。老普林尼說“他們的身材超過了一般常人”(《自然史》);皮膚黑,如詩人奧維德(Ovide,前43~公元17)《戀情》(前14 年)第一卷裏說:“怎麼?你的秀發這樣纖細,以至不敢梳妝,如像肌膚黝黑的賽裏斯人的麵紗一樣。”② 普林尼還說賽裏斯人“紅頭發,藍眼睛,聲音粗獷,不輕易與外來人交談”,分明是將絲國人與別的民族混在一起。

其次,賽裏斯人長壽。在希臘羅馬人的著作裏,經常談論的一個主題就是中國人的長壽問題,有人甚至推測這是道教信仰傳入西方的結果。普林尼說賽裏斯人活到140 歲;斯特拉波則認為能活到200 歲,他說“有人聲稱賽裏斯人比能活130 歲的穆西加尼人(Musicaniens)還要長壽。……人稱賽裏斯人可長壽,甚至超過200 歲”①;公元2 世紀的盧西安(Lucien)又說可以活到300 歲②。在阿米亞諾斯(Am miano)看來,中國人的長壽原因很多:空氣、地利、飲食。他解釋說:“據說全體居民除水之外不喝別的。”顯然這指的是茶。

第三,性情平靜溫和,安居樂業,謹守秩序。“賽裏斯人溫和”(普林尼);“他們之間極為平和”(索利諾);“他們過著極度平靜的生活”(阿米亞諾斯);“中國人過的是太平日子,從來不知道兵器和戰爭是什麼一回事;這個溫和平靜的民族隻喜歡安居樂業,因此對一切鄰國都不生事起哄”。(馬爾塞林《史紀》)他們不侵略別國,不覬覦他人的領土。

位無名氏作者即說:“一般來說,中國人民既不勇敢也不精巧,他們更沒有任何天生的尚武好戰的心性,如果說他們能維護自己,那是由於人多,城池堅固和軍備供應。”①

第四,為人誠實公道,遵守祖傳習俗,具有優良的道德規範,但宗教意識薄弱。地理學家梅拉(Pomponio Mela)堅信中國人“充滿正義感”。公元2 世紀末,他在一篇文獻中寫道:“居住在地球一端的中國人所奉行的法律禁止他們殺人、通奸、賣淫、盜竊和敬拜神像,因此在那個幅員遼闊的國度裏看不到廟宇、神像、妓女、通奸者;沒有盜賊被審判,也沒有某人被謀殺的記錄。”② 這真是一幅田園詩般的圖畫。

卒於公元368 年的西賽爾(Cesaire)在其《對話》裏也有類似的說法:“在我們之中或其他民族中的每一地區,一概都存在有國王的法律,無論是成文法還是不成文法。在有些民族中具有成文法,另一些民族中的習慣則具有法律的效力。因為對於那些沒有法律的民族來說,便以祖傳的習俗取而代之。在這一類型的民族中,首先應該指出居住在大地邊緣地帶的賽裏斯人。他們的法律是先祖的習慣,習慣法嚴禁他們賣淫、盜竊、通奸、崇拜偶像和求神等活動。因此,在他們之中既沒有偶像也沒有妓女,既沒有通奸者也沒有搶劫者,既沒有殺人犯也沒有盜賊。……在賽裏斯人中,先祖之法要比天體的威力更強大。”③

最後,羅馬作家還指出了賽裏斯的其他特性。如(1)穿長衣服。奧索納(Ausone,?~390)《詩集》:“穿著長服的賽裏斯人,正在采集他們的森林羊毛”;“穿著長服的賽裏斯商人,已經飛越了海洋”。(2)精工製作。查理同(Chariton)(公元100 年左右)《加拉和卡利赫》:“他將箭囊和弓弩掛在自己身旁,這些都是賽裏斯人精工製作的。”;斯塔西《短詩集》:“她穿著梯爾的紫紅衣衫,安息在賽裏斯國人精工製作的床台上。”(3)男子結發。伊彼芬尼亞(Epiphane,315~403)《反對異教徒》第三部分“論信仰”:“在賽裏斯人和其他民族中,具有無數法律、教理、異教和形形色色的差距。例如在賽裏斯人中,男子也結發,在他們之中也如同女子一般使用香料和進行梳妝,以便討取其妻子的歡顏;女子們的情況正好相反,所有的人都剪去自己的青絲,緊束一身男裝,並且還從事所有的農業勞動。”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