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尾聲(1 / 3)

一直到高三時,秦太行仍舊沒叫過一句爸媽,他仍無法原諒自己的父母,他永遠也無法忘卻太行山上那塊冰冷的巨石。現在算起來,他走進這個家庭已有六個年頭了,家裏每個人對他都是那麼好,尤其是她的母親,秦太行不覺間不禁對她有了一絲憐憫。但他在母親麵前從沒笑過一次,有時仍會冷冷的衝幾句,可李月如仍舊一點也不在乎,每天依然笑著幫他鋪床,洗衣服,每次上學前母親總會把他的衣物檢查了一遍又一遍,還經常叮囑李秋晨要多照顧弟弟。不知怎麼的,秦太行常常會想起母親每次為他不厭其煩的收拾行李時的情形,她是那麼的細心,她的行動是那麼的熟練,每次他都會拚命往秦太行的行李包裏裝一些好吃的。難道每個母親都是這樣的嗎?秦太行的心裏竟有了一絲感動,母親這個概念在他的心裏也一天天的開始明朗起來。

但他的心卻始終屬於這座巍峨的太行山。他很懷念自己在山上的日子。他常常想起爺爺,想起爺爺背著獵槍帶著戰神在山林裏打獵時的情景,那時的戰神是那麼的勇猛,爺爺是那麼的強健,爺爺的音容笑貌常會浮現在他的腦海裏。爺爺常給他講那些打仗的故事,一直把他講睡著為止,他還記得爺爺常把他帶到山穀裏,給他煮香噴噴的兔肉,爺爺總喜歡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兔肉時的樣子。每想到這些往事,他都會流下淚來,他很懷念天堂裏的爺爺,那個長著一臉胡子的老人,還有那隻名叫戰神的大黑狗。他想,爺爺在天堂裏一定找到了奶奶。爺爺是他生命裏的守護神,是他生命中的圖騰。而他生命中的另一個人,無塵師父,也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是他手把手的教自己寫字,教他讀書,他還清楚地記得無塵師父教他的第一個字:人。長大後,他的腦子裏仍常會想起這件事,他不明白當初無塵師父為什麼會先教他這一個字。現在想起來,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他還記得自己常跟在無塵師父後麵去後院澆菜時的情景,無塵師父是那麼的慈祥。至今,無塵師父身上的那件青灰色的僧袍仍常飄在他的眼前,輕輕地,像一團雲,那種青灰色的色彩在他看來是那麼的熟悉,是那樣的親切。他們都已隨風遠去了,所有的記憶都已成為往事,在他的心裏,山上的故事永遠都不會結束,而且將伴隨他一生。

這一年夏天,秦太行和李秋晨分別考上了南方兩所很有名氣的大學,那兩所大學分別在兩座不同的城市裏,秦太行學的是醫學專業。他們一家人最開心的莫過於李月如了,她沒想到在自己的晚年裏竟還能笑得如此開心,鎮上的人對他們一家十分羨慕。暑假裏的一天,秦太行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李秋晨走了進來,手裏捧著幾塊剛切好的西瓜。他們邊吃西瓜邊聊天,不覺間,他們的話題轉移到了母親身上。

“其實媽媽真的很可憐,當時爸爸把你丟掉時,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時她正躺在醫院裏。媽媽知道後立刻哭著和爸爸一塊去山上找你,可他們一連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從此媽媽常常在家裏哭,她也不再搭理爸爸,他們之間的感情變得很糟糕,直到你回家,媽媽才對爸爸又好起來。以前我不太明白媽媽為什麼這麼恨爸爸,直到你的出現我才明白。那些年媽媽的頭發也白了許多,整日一副憂鬱的樣子,我和姐姐都不理解她,還常調皮地幫她數頭上的白發,媽媽看上去要比她的實際年齡老許多。其實媽媽的心裏一直都在牽掛著你,我們都不知道,直到你回來。媽媽一直都是無辜的。”李秋晨說話時一臉凝重。

秦太行嘴裏的西瓜再也無力咽下,喉嚨裏象被一團東西堵著。

“你也應該原諒爸爸,丟掉你後他也很後悔,在你被丟掉的幾個小時後,他又開著車和媽媽一塊去山上找你,可是沒找到。這些年來爸爸的內心一直受到良心上的折磨,犯錯總要付出代價的,他的內心遭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也許已足夠了。我們都是世俗凡人,都不是完人,太行,你就原諒爸爸媽媽吧,和他們和好吧,他們也都老了,他們畢竟都是我們的爸媽呀!”李秋晨語重心長地說道。

秦太行默默的坐在那裏,麵色沉重。這是一次沉重而嚴肅的對話,盡管李秋晨盡力去營造一種輕鬆的氣氛,他理解秋晨的良苦用心,他也理解這幾年來秋晨在他和父母間的作用,秋晨既不想傷害父母,也不想讓他為難。他是信任李秋晨的。

這一次談話讓秦太行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想起了臨下山時無塵師父對他講過的那些話,這幾年裏,他竟把無塵師父的那些話忘在了腦後。現在,無塵師父平日裏的那些教導又一句句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在他的心裏,無塵師父就是一個佛。可如今,他卻把佛的教導全丟在了腦後。如果無塵師父還活著,他一定會責怪自己的。無塵師父還曾對他講過,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佛都看在心裏。他想起了平時自己對母親的那些冷冰冰的言語,想起了母親的白發,想起了母親的笑容,他的內心有一絲隱隱的痛。佛會原諒自己嗎?

暑假很快就結束了,唐興之一家人都在為秦太行和李秋晨的大學生活而準備,李秋晨很興奮,她早就開始憧憬那些些快樂的大學生活。可是一想到馬上要遠離父母,他的心裏不禁有些憂傷。由於兩個孩子都沒出過遠門,唐興之夫婦決定親自把他們送到學校,由於李秋晨和秦太行都在同一天開學,又分別在兩個不同的城市,他們又私下商定,唐興之送李秋晨,李月如送秦太行,這個決定頗有戲劇性。臨行前的一天晚上,李月如正在秦太行的房間裏幫他收拾行李,秦太行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李月如仍像往常那樣,一邊忙碌,一邊微笑著對秦太行說著一個人在外麵要小心之類的話。

“對不起,媽媽!”秦太行突然說道。

李月如一下子愣住了,笑容慢慢的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她的眼睛裏漸漸有了淚光。秦太行也留下了眼淚。

“沒事的,孩子。”李月如輕輕的撫mo著他的頭說道。

李月如終於第一次聽到了兒子叫她一聲媽媽!

此後,家裏平時就剩下李月如一個人了,唐興之在縣裏上班,平時很少回來,隻有在周末時他才會回來。三個兒女都在外地上學,平時家裏冷冷清清的,有時大女兒唐春芳會過來陪她一會。但李月如的心裏卻是幸福的,她常想念外麵的的三個兒女。她心裏常想這樣一件事,自己的四個兒女有三個姓氏,咋一聽起來就覺得有些別扭,丈夫原本打算在太行上初中時把他的姓氏改過來,姓唐,要不然姓李也行,可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就再也沒提起過,就連兒子去年辦的身份證上也仍叫秦太行,丈夫似乎十分樂意兒子用這個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