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夭城,高速公路。科邁羅飛速開過,丹寧猛踩油門,時間變得是靜止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讓人窒息的痛快。喬在坐上駕駛位置的一瞬間,忽然改變了主意讓丹寧駕車,她心裏明白他的猜忌,眼下重要的是逃亡。一路上,她試著用車上一部破手機給她工作的醫院打電話,喬看了看,沉默不語。她忽然猶豫起來,油門踩到底,道:“我是不是要打這個電話?”“不會有差別。”“為什麼?”“車速很合適,死時會很痛快。”喬感到好笑。她知道自己一緊張就會做出很多瘋狂的事,於是慢慢減速。她問:“現在去哪兒?”“是你要去哪兒,隨便找個地方放我下來。”“你不想知道,”她遲疑了下,“你父親的死因?”喬沉默,他想的是盡快脫身,他預感碰上一件很麻煩的事,出於殺手的本能,凡是隻想速戰速決,不必拖泥帶水尋求原由。“還有關於你祖父的事。”喬眼角一陣跳動,他有些低估這個女人了,一旦她看準機會就絕不會放過,難怪她能擺布吳競彙這種人。這樣的話,那些人很可能是琴珍珍派來的。“我祖父死於天災。”“37年前對嗎?”她看了眼後視鏡裏的喬,他垂著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她道:“死了數千人,連數據統計都是偽造的。有數萬人被活埋地下,閣夭城是個山城,很容易就能吞噬掉,消失無蹤。”“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他冷酷地問。“吳競彙有個檔案冊,自從他跟琴珍珍結婚以後,他能觸及到很多他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資源,他曾跟我說,他後悔了,他的婚姻會不得善終,連他的人也會如此。”“真是個樂觀的男人。”喬譏諷道。丹寧不理會他的口氣,繼續道:“今晚在市中心,他舉辦了一場宴會,他妻子也在宴會上。”喬無動於衷。“你該見見琴奇優,他最清楚37年前的事,他經曆了那場‘天災’。”喬眼神一亮,他聽說過一個傳聞,37年前的天災中,逃走的人握有一部分事實證據,這些人盡管躲過了天災,但因為知道得太多,最終都莫名其妙地死了。他一直很留意道上的消息傳聞,無人接手這趟單。“你有什麼辦法?”他望著車窗外道。“混進宴會。”“然後呢,”喬恥笑道,“相談甚歡?”“宴會上有抵抗組織的人,這幾年他們一直試圖揭露37年前的真相。”喬收斂了表情,若有所思,他早就學會與可能永遠也不知道的真相保持距離,他安於做個殺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以他的職業道德,感性是罪。“都是你的男友吳競彙告訴你的?等等,他是琴珍珍的丈夫,他們有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不是吳競彙的。”喬無聊地看著車窗,發覺這輛車保養得很好。“吳競彙如果沒有出席宴會,他可能……已經死了。”喬看了她一眼,道:“你這麼認為?”“他知道自己隻是轉移目標的棋子,他知道的真相越多對他越不利,尤其他手上的產業、權力漸漸被架空。”丹寧茫然地盯著前方的道路。“怎麼混進去?”“我有請柬,我知道一個地方能找到合適的衣服進入會場。”喬無動於衷。她忽然道:“他曾把一些絕密的檔案存放在一個地方,宴會在琴家的度假別墅內。”“要是有,他們也早就拿走了。”丹寧緩緩地搖了搖頭,道:“琴奇優預計到吳競彙會來這麼一手,琴家是故意的,所以才有清理門戶的借口。”“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主持正義?”喬反問,“你和反抗組織很熟悉?”丹寧一愣,試圖否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曾認識他們中的幾個,證實了吳競彙手收集的檔案都是真實的。琴奇優與很多閣夭城有頭有臉的人一樣,盡想著怎麼挖空這座城,鑽營自己的買賣。琴珍珍有個哥哥,兩年前在街上跟另一個財團股東的兒子在街上開槍,兩個小王八蛋沒事,路人被打死十幾人,受傷者幾十人,很多留下了終身殘疾。”“有這件事?”喬冷漠地說。“當時被壓了下來,死的都是普通平民,活著的人被塞了醫療費打發。”“你怎麼知道,吳競彙告訴你的?”“我當時在急診室,入院記錄上寫得很清楚是槍傷,可後來報道上寫的是鬥毆、打群架,殃及無辜,事發地查封了很多商家,沒收了所有拍到的畫麵。”“若有個硬骨頭的律師要替受害者打官司,醫院也是證人之一。”“你這麼認為?”她喃喃道,“醫療記錄是保密條款。”喬心裏始終不以為然她說的任何一句,她看起來很緊張,說話則非常有條理。哪天如果日子好過得每天都像在天堂,那一定是真的到了天堂。“你為了自保,所以告訴我這些?”“我祖父母、外祖母都沒能熬過37年前的天災,我的父母一下子成了孤兒,父親去世後,母親曾說:現在感到輕鬆一些了。父母親一直受人監視,父親為了反抗而死。”“他們懷疑他是抵抗組織的人?”“是,”丹寧點了點頭,雙眼眨也不眨盯著前方,離琴家度假別墅越來越近了,別墅建在半山腰,道:“他們認為他是頭目。”“你母親呢?”喬瞥了她一眼。“她不住在閣夭城,”丹寧減緩了速度,繞進一條商業街,道:“這裏能租到衣物。”喬的臉上掠過一個古怪的表情,轉眼之間,他已經能跟行動目標互惠互利了。他確實想從她身上了解一些事情,24年前兩人同一天去世的父親,現在又是37年前的真相。“聽著,我不在乎你說的那些,”喬看著一個站在禮服店門外的人,道:“更不會對你保證什麼或在進入別墅後拖累我。沒錯,你待在這裏,或者回去工作,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你怎麼知道那夥人不是吳競彙派來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了解他,我了解他。”喬聽得不厭其煩,在車剛停穩時開門走了出去,丹寧飛也似地拽著他的手臂,她奮力將他拉近車內。喬本能地反擊,一拳打偏在儀表盤上,砸出一個凹陷,他狠狠道:“這是警告,你再這麼做試試。”丹寧表情僵硬,瞪大了眼睛,在車門合上時,輕聲道:“琴家的人在這,走在他們一起是醫生。”“嗯。”“這個醫生跟有些不同,他是麻醉師。”喬看著她,知道剛才錯怪了她,他是殺手,任何人趁機靠近他都會遭到他全力反擊。他道:“噢?”“他十年前就是我所在的醫院首席麻醉師,後來被人檢舉他開了大量鎮定劑類的藥物幫助病人自殺,醫院開除了他。他在閣夭城購入過一塊土地,種了很多違禁植物,琴奇優替他撐腰,他自己開了個診所,專門提供特殊用途的藥物。”喬看著那幾人坐上車離開,丹寧把車重新停好,道:“我一定要去,你悉聽尊便。”說完,她立刻跳下了,走進禮服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