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夭城。她熟悉的手術刀懸在她的眼前寸許之地,那個男人隻要動動手指頭,輕易地就能將鋒利無比的插進她的眼眶。丹寧第一眼見到喬,便知道他是天生的殺手,不是臨時雇傭,不是後天所迫,有的人天生隻合適一種職業,喬是殺手,她是醫院的小醫生,命運不該將他們推到一起。她輕聲歎了口氣,道:“你動手吧。”沉默。車駛向一段顛簸崎嶇的路,她險些被顛得撞向手術刀刃,閃著冷光刀刃忽然移了開去。喬扶著車廂的一角,道:“這車去哪?”“天水診所。”她指了指他手腕上的標簽環,她熟悉的字符編號。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麵如堅冰,道:“你說的那個人也在那裏。”“——吳競彙?”丹寧怔住,看著他的眼神充滿疑惑。“他們推我去房間的時候我聽到了,當時麻醉藥效過了,我無法動彈,但聽得清清楚楚。”“他怎麼會在哪兒?”丹寧喃喃自語。“琴奇優提前了幾個月去會所療養,他走之前命人把吳競彙帶去天水。”“他女兒琴珍珍在宴會上。”喬注視著,似乎在確定她的話有幾分可信,道:“我暫時不會殺你,但我耐心有限。”說完,他扯落胸前裹著的紗布,心髒上一道剛縫合得口子,縫線非常完美。丹寧忙避開視線,作為醫生她見過各式各樣人一絲不掛的樣子,對身體已經習以為常。喬看起來瘦削,身形精壯,他胸口上的縫線是她目前最滿意的縫合。“我看到你了,”喬換上地上那人的衣服,坐下在她對麵的位置,臉色依舊蒼白,“手術的時候,你手上拿著……”他低著頭想了想,沒有說。“天水診所提供的器官捐獻。”她平靜地說。“你是外科醫生,你在手術時沒發覺——”喬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自己的死期,你呢?”聞言,丹寧錯愕地看著他,他冷笑道:“你是急症室的外科醫生,你沒見過?”她知道他在說什麼,從手術後她極力避免去想這件事,也許這就是天意。“我以為我活不過20歲,20歲以後能多活一天就賺到一天。我聽說過天水診所,他們提供給有錢人的‘特殊服務’,你不知道那些捐獻者哪兒來的?診所的地下室你去過嗎?那一個個密封罐裏你知道裝的是什麼嗎?”喬的笑聲十分刺耳。丹寧緊貼著車廂,她感到頭痛欲裂,那些令人心驚膽戰的記憶突然回來了。“說,密封罐裏裝的是什麼?”喬冷道。“大財團頭目的人頭,”丹寧深深吸了口氣,“一些過於龐大的合並,通常十年、二十年也難以完成,為了推行這項計劃繼續下去,合約直接責任人必須持續不斷跟進,即使在他們、他們死後也要對自己的方案貫徹到底。天水診所每年都有巨大的財團支持,其中最為慷慨的一項就是人腦計劃,被稱為‘啟示案’。一個方案從推廣、實施,到最後收獲效果,即使在今天以人的壽命也難以等到,未免方案中途流產,啟示案利用密封罐的技術,將參與計劃的人列入名單。所有在名單上的人,無論生老病死,隻有法律上的意義,在天水診所內,他們的方案成功之前,不具有死亡的概念,依然要對方案負責到底。”喬看著手上這柄小巧鋒利的手術刀,比起殺傷力驚人的槍,這把刀不值一提,而對追求殺人於無形的殺手而言,手術刀堪稱完美。他道:“琴奇優也是其中之一?”“他、他……”丹寧努力回想過往看過的琴奇優照片,搖了搖頭,道:“療養會所對他提供的是常規項目,他每年去會所進行檢查,為了配合啟示案的要求。”“診所是怎麼做的?”“測試條件因人而異,無論是誰,各項指標不夠的人不會被允許參與其中。”“你是負責實施手術的醫生之一?”丹寧苦澀地搖了搖頭,道:“那時我剛進診所,一心隻想著快點多賺些錢。身為新人,誰也不會輕易讓你上手術台。天水診所與眾不同,他們熱衷給新手提供機會,那段工作經曆對我意義非凡。”“所以你能完成我的手術,”喬冷笑地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道:“你在手術台上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這次換心,沒準哪天我就醒不過來了。你見過幾個先天性心髒畸形的人能活過20歲?你把壞了的心髒一槍打破了,替我重新裝了個健康完好的心髒。我要謝嗎,怎麼謝你才好?”丹寧吞了口口水,一聲不啃地垂著頭。他暫時不動手,隻為因禍得福?“診所還讓你參與了什麼計劃?”他突然問。“我當時隻是個新手,診所不會讓我參與核心問題的討論。”“因為你和吳競彙的關係?”他譏諷道。“他們認為我不會在閣夭城待下去,我在閣夭城一天,與天水診所相關的事不能說,也不會有人信。出了閣夭城,便不一定了。診所的這項技術很多人渴望獲取,從一開始的財團主,近年來越來越的名人也流行起將自己保留下來。診所雖然不會降低門檻接受,但這項技術的驚人之處是它不僅僅獲取人腦數據,在人類行為學上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啟示案能夠模擬真實人的思維,人腦下載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一項模擬參考數值,在諸多的樣本中尋找歸類,並限定範圍,便於管理。”“我打賭,你完成的很出色。”喬道。丹寧臉上一陣熱辣。這時,車已經不像剛才那顛了,正開上一段平緩的小路,車外有人高聲說話的聲音。“我打賭你有不少同行在診所內工作,你想好要怎麼跟他們打招呼了嗎?”喬道。丹寧轉開目光,盯著隨時會被打開的車門,道:“診所內的資料很豐富,未免網絡攻擊而造成信息泄露,重要的檔案隻有紙質。”“你放心,在這裏你很安全,我也需要你幫我點忙。”喬冷冷一笑,站在車廂門邊上,等著隨時來開門的司機,好給他一記悶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