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夭城,私人區域。緩緩停下的車又重新發動了引擎,丹寧鬆了口氣,暫時熬過了危險關頭。“你很緊張?”喬冷冷地問。“診所入口處的安保設置由特種兵把守,整個區域的防火牆有一套獨立的係統,出不去進不來,各自為政。”她抬頭看了眼喬,續道:“稍有不慎,趕盡殺絕……如果剛才車門打開,你、你放到司機,入口處的機槍會進行無死角掃蕩,不射完所有子彈不會停。”“一家診所的安保係統,”喬冷笑一聲,“等同於軍品級別。”車開進山地,又顛簸了起來。丹寧牢牢抓住身旁的設備,冷不防一堆醫療用品掉在她頭上,全是紗布、小藥瓶之類,她拿在手上看了看,將其中幾件塞在口袋裏,她說:“這些東西可能用得上。”喬一眼看到藥瓶上的文字,正是他需要的腎上腺素以及強效止痛藥。車接著駛入一段平坦的道路,車速逐漸慢了下來,最終停了。丹寧清晰地聽到駕駛座車門關上的聲音,司機踩在地上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根本忘了車上還有人。她詢問地看向喬,他正將搜到了一把槍拿在手上,臉貼在在車門上聽了一會兒,回頭道:“我應該讓你先下車嗎?”丹寧一怔,起身移到車門口,正準備打開門鎖,喬將她一把推開,道:“下車前,我再說一遍,這是最後一遍。如果你耍花樣,誰都別想活著離開,我會確保讓你知道。”丹寧抿緊著嘴角,道:“好。”喬率先下車,眼前的景象出人意料之外。車停在一處山麓下的木棧道外,逶迤的山路直通山頂的海景房。深藍的大海平靜,海麵的陽光波光粼粼,一群海鷗飛快地掠過,樹葉、花瓣隨著海風紛紛飄落。丹寧似乎並不驚奇,道:“這裏是天水診所下的療養會所,遠離閣夭城。”“琴奇優每年住的地方?”他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影。“嗯。”丹寧猜到他心裏的疑惑,道:“這裏沒有攝像頭,領空區域不允許航拍,在地圖上這裏是一片盲區。”“專門為他們開辟的世界。”喬嘴角揚起,“閣夭城不停地在腐爛,除了他們待的幾塊區域,到哪都是灰黑一片。他們遊說降低能源消耗,於是很多人失業,從體麵淪落到靠接濟金生活。你領過接濟金嗎?”丹寧臉上一熱,這個問題讓她感到羞恥。喬不等她回答,走上了的木棧道,她跟上幾步道:“我領過,他們讓每個人坐在會客室裏,事先在臉上打了腮紅,揉紅眼眶,鏡頭隨處可見。每個領到接濟金的人都在哭,發言人對媒體說‘我們要學會感激生活的饋贈,富裕的今天讓我們幫到更多的人,這在過去是難以想象的’……我領到了一個月的免費就餐卡,他們從不給錢。”“我母親領過,領了食物卡,她立刻折價賣了,全部換成酒。”喬站在木棧道上麵向大海,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血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海,以往隻見過臭水溝,飄著很多人。”丹寧感到一陣惡心,目光轉向海麵,海風吹拂她的發絲,她發覺美的事物能讓人暫時忘了怨恨。“我最近才知道,我父親去世時母親無力支付遺體領取的手續費,父親的屍體沒了。如果那時有人跟我說他在市中心的別墅區度假,我會把他切成一塊塊丟到臭水溝裏。”丹寧看了看他臉上平靜的表情,點了點頭。喬轉過頭去,再不看一眼壯麗的海景,徑直走過木棧道,向山林深處而去。丹寧小跑著追上他的步伐,作為一個剛換了心髒的病人,他恢複得驚人。山林裏的房屋零散地建在四處,鬆樹、兔子等動物隨處可見,幾隻梅花鹿在樹林後靜悄悄地吃著草,忽然發覺有外人闖入,轉眼消失不見。喬手上握著槍,指了指她,要她待在樹後,她隨即躲在樹後。一間木屋打開,一條邊牧從屋內迅速地跑了出來,跑到屋子前的蓄水池,噗通一聲跳進去。任憑狗在水中打滾玩水,屋內始終未走出一個人。喬飛快地衝到窗下,木屋的窗子上掛著厚實的掛毯,他聽了半天,裏麵傳來一聲蒼老的咳嗽聲。丹寧手上隻有一柄鋒利的短刀,手術刀被喬收在身邊。她看到躲在窗下的喬臉上掠過疑惑的神情,忽然想起一件事,山林療養會所內有一群特殊的會員,年輕,身強力壯,男女都有。他們既是會所的會員,又是員工,在盲區的會所內擔任眼睛和耳朵。技術進步但有致命缺點,人卻不同,會所的設計者將最高權限設置為“人為”,清理了“程序智能”的設置方案。“人為”意味著操作上需要更多的手動,以及“人在現場”的耗時耗力,在技術上是一種倒退。但設計者認為,技術進步必須有個閥門,關閉不必須的突破而將人類陷入生存危機。丹寧猜想木屋裏住的會不會是這群特殊的會員,萬一他們不小心闖入,後果不堪設想。驟然,喬翻身躍上屋頂,飛快奔向一隻煙囪,轉眼從煙囪跳了下去。丹寧吃了一驚,她沒想到喬會這麼魯莽,在她看來他不可能憑一時衝動去做這些事。正在她猶豫不決,是否原路返回去找車離開時,木屋的門開了,站在門口的正是喬。兩人的眼神充滿疑惑,喬說:“你進來看下。”丹寧進屋一看,兩個耄耋之年的夫婦坐在火爐前,渾濁的眼珠子看著兩個年輕人,沒有半分驚訝,一個對著另一個點了點,另一個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你能問他們幾句話嗎?”喬道,退後了幾步。丹寧上前說了幾句話,他沒仔細聽,問:“問他們,檔案室在哪兒?”她將話對二老重複了一遍,轉首對喬搖了搖頭,道:“他們耳聾目盲,而且……”她遲疑了一下,走近他幾步道:“還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療養對他們有什麼改善?”喬隨口道。“通過換血來改善。”“什麼?”丹寧搖了搖頭,道:“我待會解釋,先去別處看看。”喬沒有異議,一步跨出了木屋。丹寧握了握兩個老人的手,“保重。”跟著喬出了木屋。老人依然坐在火爐前的椅子上,如石像般紋絲不動。“他們怎麼樣?”老頭說。“活過今晚再說。”老太道。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