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圭市，某農莊。宵小從一片廢墟中醒來，身上堆滿了雜草爛泥，整個身體疼痛得難以動彈，像被壓路機碾過，又被扔到了臭水溝裏。他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疼痛使他的意識意識異常清晰，他記得剛才正跟厲鄲試圖打開隔層下的機房，厲鄲大約踩中了爆炸物。他好不容易爬起來，靠在樹幹上環顧四周，記憶一點點湧了上來，厲鄲衝著他大喊，他當時走了嗎？肯定沒走，走也來不及，可他居然還活著，厲鄲人呢？四處不見厲鄲，看來是被炸成肉末了，如果他能撐過24個小時，要怎麼跟厲允解釋這件事？他是個殺手，在危機情況下殺人自保是他的天性，何況殺人是他的職業。他厭惡被卷入的這件事，眼下終於逮到機會逃脫了。他擦了擦臉上的泥，朝著農莊外的一條小路跑了起來，他還記得這裏的路線，有一條荒無人跡的小路直通農莊外的公路，當初厲允跟著他走，是她告訴他的。跑了一陣，他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起先他沒在意，以為是爆炸過後的耳鳴，額頭的血滑落眼角，他擦了又擦，看到手上幾道被劃破的口子，感到火辣辣地疼。能感覺到疼還有救，全身的骨骼逐漸變得不再像剛才那麼僵硬，他扶一棵樹大喘氣，這種感覺實在太遭了，他一點把命丟在這裏。嗬嗬——他吃了一驚，環視四周，什麼也沒有。探頭眼從高空飛過，沒有停留下來，顯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還會有誰？你去哪兒？宵小更是吃驚，猛然，看到一個人影向他衝過來，他陡然飛起一腳，對方身手極其迅猛，輕易避開他的攻勢。宵小一摸腰間的槍，沒了？“在找這個槍？”陌生男人手上轉眼多了把槍，正是宵小日常攜帶的袖珍槍。男人指了指上麵，說：“這把槍也不錯。”宵小瞥了眼，是他從倉庫得到的巴雷特M82A1，怎麼會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很不好對付，他很少看走眼，道：“請便。”他感覺帶腳踝上的匕首還在，隨時準備出手。那男人忽然笑了笑，道：“我剛看到來了一支小隊——”“殺手小隊？”宵小截口道。男人看著他，一雙深色眼珠裏浮現出怪異的笑意，道：“聽著很耳熟？”宵小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他，道：“你在宴會上，盧曦中槍的時候，我看到有個人走過，是你！”“你該慶幸那顆子彈沒打中你，別人替你擋了子彈。”那男人諷刺道。宵小無所謂地聳聳肩，一個晚上兩個人替他擋了子彈，這兩人的關係還十分親近。他道：“你想告訴我什麼，我該去以身相許？我不介意。”他咕咕地笑了起來，聲音沒有半分笑意，全神貫注對方的一舉一動。那男人麵無表情，眼神一瞥宵小在移動的步伐，道：“你是殺手聯盟的人？”宵小沉默，盯著他一舉一動。那男人臉上掠過一個惋惜的神情，道：“你曾誤殺的那個女人，你知道她是誰？”宵小一怔，他隻知道對方在社團有一定影響力，但從未去深究過，他是殺手，不需要回顧所作所為。他道：“她是誰？”“她是社團準備安排在市長辦公廳的助理——”“確實很性感。”宵小搶道。“問題就在這裏，她不僅僅是社團的人，也是魯伊斯的人。”宵小盯著那男人冷漠的臉，像活人套了張死人臉，說著繪聲繪色的鬼話。他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跟現在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頓了頓，道：“你，我知道你是誰，不是在晚宴上，而是更早之前我就聽說過你。你叫鐸圖，你開過一家安保公司，這家安保公司現在成了保護傘公司的一個部門，後來你惹上了不該惹的麻煩，被押送到死囚島等死，死刑前一晚你忽然消失了，外界猜測是你的安保公司在搞鬼，他們認為你早就計劃逃離死囚島，你公司旗下有武器製造部，他們利用先進武器幫你逃過死刑。”鐸圖鼓起掌來，笑著道：“動聽，非常動聽，你要是信，你能活到今天可見殺手聯盟墮落到什麼地步了。”宵小不怒反笑，道：“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來這兒想得到什麼？你的妻女——”“住口！”鐸圖怒道，“你沒資格談論她們。”宵小做了個手勢，不打算爭辯，道：“我隻想活著離開這裏，對麻煩毫無興趣。”“他們死活確實與你無關，”鐸圖冷笑道，“反正躲在隔層裏的母子三人早晚會死，幾十年後死，還是現在就死，差別不大。柏圭市早晚也會完蛋，不如就今天。”宵小閉口不言，心裏遲疑不定，這人到底是什麼目的，一個曾經的遊騎兵，他看不出來這個地方已經沒救了？農莊四周的溫度越來越高，隨時都會被燃燒殆盡，探頭眼巡邏玩周圍所有區域，轉眼便能將邊界夷為平地。柏圭市的策略一直在“毀滅”與“重建”中取得資源最大化，人類、生態、環保……都是放屁，在一群從未有過一天平民生活的政客眼中，身為平民便是犯罪，隻是重大傷亡事件中的數字，是政治掮客打擊異己的大規模武器。要讓公眾看到權利者的執行力度，就必須得不斷製造衝突、傷亡，資本不夠再加重砝碼，直到成為眾望所歸事件。“魯伊斯下的命令？”宵小忽然問了句。鐸圖看了看他，道：“你怎麼不去問那個和你一起來農莊的女警？或者和你一起去宴會的保護傘高級主管？再或者，當年你拐走的女孩，她在社團工作過，今天的情形她比你們每個人都清楚，你們一個個比她耍得團團轉。”“厲允在社團工作過？”宵小有些意外。“如果她繼續工作下去，去市長辦公廳的助理很可能是她。”鐸圖盯著他臉上的表情，兩人都擅長控製情緒。宵小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所以，你要我們幫什麼忙？”“你也許能逃過這一次，但一定逃不過下一次，柏圭市已經不行了，節兀城區覆滅的那一天，柏圭市人就該知道。一個城區一夜之間被清洗，很容易。”鐸圖的聲音越來越遠，他消失了。宵小追上幾步，發覺身上的傷口劇痛難忍，沒走幾步，狠狠地摔在地上，忽然看到水塘邊一個身影，還活著嗎？仔細一看，竟然是薇歐拉！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小路，又看了看薇歐拉，該死！